明月笙抿着唇,欲言又止。
明月轩已经转身离去。
明月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鲜少的有些发愣,而后眼睫垂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茵城。
夜色寒凉,皎月如水。
楚诗韵靠在软榻上,一碗药入腹,她挥了挥手,示意丫鬟端下去。
语薇走过来,“娘娘,时间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军医说过,您伤还没好,不可熬夜。”
楚诗韵还拿着军事地图,认真的研究。
“茵城虽然久攻不下,但我们不可懈怠。明月轩和明月笙都不是好应付的主儿,若非有凉州国大军援助,或许茵城早已失陷。”
她抬起头来,微微笑道:“我既来到前线,就不再是宫中皇后,而是战场将军。这里天天都有死人,天天都有伤患,谁也没比我多休息一分,谁也没比我更娇贵,不是照样打仗?”
“可您不一样啊……”
语薇为自家主子不平,明明是金枝玉叶的郡主,入宫后又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若非娘娘执意为止之,陛下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主子跑到战场来。
“没什么不一样的。”
楚诗韵向后靠了靠,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向摇曳的烛光,眸光有些朦胧和飘忽。
“陛下……还好么?”
“好,怎么不好?”语薇忍不住抱怨,“陛下天天有美人作伴,那位崔姑娘可已经怀孕半年了呢,再过三个月就要临盆。若是生了第一个皇子,还不知陛下如何……”
“语薇。”
楚诗韵轻声喝止她。
语薇声音一顿,又委屈的小声道:“娘娘,奴婢也是心疼您。您日日在这里为陛下守江山,陛下却在宫里红袖添香与他人风花雪月,您……”
“够了!”
楚诗韵有些严厉的打断她,眸光一凛,不怒自威。
“看在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的份儿上,这一次暂且不予追究。以后莫让本宫再听见这种话,否则……”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语薇却已面色苍白,扑通跪在地上。
“奴婢知罪,以后定不再犯。”
楚诗韵嗯了声,挥挥手。
“下去吧。”
“是。”
语薇起身,无声退了出去。
楚诗韵看着紧闭的大门,有些出神。
人人都觉得她委屈,父王也为她不平。可谁知道,其实最挣扎最痛苦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这样大的冲击,恐怕没几个人能淡定接受。
他本就觉得愧对了她而心中歉疚,如今崔宛芳怀孕,他只怕更无法面对她。
作为一个帝王,其实他有冷血的理由和资本,但他却没有那么做。
他始终保留她的颜面。
所以,她干脆离开皇宫。
他顾全她的颜面,她为何不能成全他的不得已?
人人都觉得他享尽齐人之福,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和崔宛芳联手逼迫他的。
当初若非给他下药,他怕是宁死都不肯接受治疗。
他总是万事先替他人着想,未曾想过自己。
其实他完全不必愧疚的,无论是她也好,崔宛芳也罢,从来都没觉得自己委屈过。
唯一委屈的,只是未曾得到他的真心罢了。
感情这种事,谁爱谁就输,没有对错。
三个月啊……
三个月后,那个孩子也该出生了吧。
不知道会是男是女,长得像谁?
她往后靠了靠,唇边噙一抹淡淡笑意,渐渐沉入睡梦之中。
暂时停战的表面下隐藏的是更大更激烈的波涛汹涌。
四月初十,沐轻寒遇到了登基以来的第一次自然灾害。最北方最接近鬼域的一座小山头因今年积雪量大轰然雪崩,山下刚好是一座人口密集的城市。雪崩刚好是晚上,百姓们无处躲闪,死伤无数,遍地哀嚎。
幸亏如今战事处停,消息还不至于太过闭塞,再加上全国分布的暗卫信息网,所以沐轻寒在翌日便得到了消息。
如今已是四月,北方虽然降雪量大山头有积雪属于常事,但往年再大的雪都有过,那个地方却从未出现过雪崩。很明显,这是人为。
边关战事即将开始,北方竟然又闹出这样的天灾人祸,地方官员频频上奏请求朝廷派兵支援。朝中大臣针对此事也形成了两个派系。以左相为首的韩亦谏言:“如今战事告急,朝廷原本支出就大,若再此时打开国库赈灾,那么前线的将士军粮吃紧,这战争还要如何打下去?况且那小城原本就是穷乡僻壤,索性都已经死了那么多人,无力挽救。银子放出去也无济于事,倒不如索性舍弃,支援前线战事更重要。”
右相殷少安则反对道:“虽然北方小城地处偏僻,但也是西秦子民。陛下身为天子,天下万民皆为陛下子女。子女有难,怎能冷眼旁观不施以援手?如今战事告急,百姓人心惶惶,再遇此等天灾,自是希望能得朝廷救助。若陛下就此舍弃,难免民心动荡,于前线战事也不利,请陛下三思。”
“殷大人太过危言耸听了吧。”韩亦瞥了他一眼,道:“陛下自是宽厚为怀,但此一时彼一时。边城百姓固然是陛下子民,然则前线战事就不是了么?他们正在为西秦的安定鞠躬尽瘁流血牺牲。边城因雪崩已死伤无数,活下来的不过寥寥数几。而前线将士,却有十万者众。两相权衡,便是三岁小儿都懂的简单算术,殷大人岂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