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君华眼睫颤了颤,蠕动着唇瓣,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崔宛芳翻了个身,又轻轻的笑了。
“我很欣慰,我的孩子有一个有情有义的父亲。”
凤君华终于忍不住说道:“那你呢?”
说到底,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崔宛芳才是最无辜的。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当年若不是为了她,大哥不会被人下蛊。若不是为了替他解除蛊毒,也不用费尽心思的将崔宛芳送到他身边。
这一场纠葛恩怨,已经无法斩断。
什么样的结局才是对他们最好的,谁也说不清。
“我?”
崔宛芳笑了,“这个孩子就是上天对我最好的安慰。”
凤君华复杂的看着她,一个女人,怀着一个男人的孩子,却无法成为他的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陪伴自己的妻子,该是如何的悲哀?
尤其是,这个女人还深爱那个男人。
她本无辜。
“我自幼没了父母,这世上最亲的也只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些年我一直住在玉佛山上,从小舅公就告诉我,我以后会是颜家的当家主母,我会成为颜夫人,我是玉佛山上最尊贵的女人。我便也那样认为了。”
崔宛芳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的笑了。
“我出关以后,才见到他,我的未婚夫。”她看了凤君华一眼,不知道想起什么,怅然的感叹一声。
“我曾以为我是那样的爱他,爱到可以包容他对你那种禁忌的不伦之恋。”
凤君华抿唇,脑海中划过颜诺临死时候的画面,心头又涌现出浓浓的悲凉。
“后来我遇到陛下。”崔宛芳眼神里有着星星点点的柔光,“那时候我忘记一切,什么都不记得。”
她忽然沉默,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整理情绪,好半晌才又幽幽开口了。
“其实我和他见面的时间不多,他似乎刻意躲着我。”她慢慢道:“但是有些事情,就是那么的……不由自主呢。”
不由自主么?
这世上最不由自主的,不就是感情了么?
凤君华漠然无语。
“后来……后来我才发现,原来对表哥,并不算爱。爱情是自私的,怎么可能一开始就毫无理由的包容呢?”她神色有些恍惚,语气却十分肯定。“或者,那更多的是先入为主和依赖吧。否则,我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忘记然后再爱上其他人呢?”她又笑了笑,“其实我该感谢你们,让我忘记一切,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责任,以及背负。我才能更纯粹的做真实的自己,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凤君华沉默良久,而后起身。
“大哥留信让我保护你安全。”她目光落在崔宛芳的凸出的腹部上,“我会守在这里,一直到你的孩子平安出生。”
“你不去邺城么?”
“不用。”
凤君华深深看她一眼,忽然道:“我希望到时候你会告诉我真相。”
崔宛芳抚摸腹部的手一顿,抬头对上她深邃睿智的眼睛,忽然有一种感觉,这女子恐怕早就知道一切,只是不甘确认而已。
她垂下眸子,没说话。
龙城这段时间十分安静,年前明月峥被打跑后退三十里,年后开战又没讨到好,休战了好长一段时间,云裔都觉得自己呆在龙城快发霉了。
他想起自己的妻儿,他们现在在离恨宫,倒是安全。
只是……
再过半个月,便是亭儿两岁生辰了。
去年这个时候他们在邺城,如今却分隔两地。
他想着,过几天还是得将他们母子俩接回帝都才是,可这里他也走不开啊。
这时候,朱雀走了进来。他眸光顿时一亮,起身道:“过几天我去一趟离恨宫,你在这儿守着龙城。”
朱雀怔了怔,有些惊讶。
“王爷,您是军中主帅,如何能离开?”
云裔蹙眉,“反正这里有你,也出不了什么问题。好了,就这样定了,我很快就回来。”
他不给朱雀反对的机会,一锤定音。
朱雀无语,又道:“王爷,属下来是要有重要的事禀报。”
“什么事?”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去西秦了。”
云裔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朱雀看了他一眼,道:“前段时间西秦以北的善之城发生雪灾,太子妃知道后就立即去了西秦,后来发现雪灾是人为。”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看了他一眼,才曼声道:“太子妃查出竟然是昔日西秦瑞宁公主在作乱,只是离恨宫隐藏在西秦的实势力被南陵太子明月殇拔除,离恨宫又出了叛徒,放走了沐清慈。西秦茵城沦陷,皇后重伤,秦云舟战死,西秦皇帝偷偷去了兰城。”
这些云裔自然知道,“太子妃去了西秦皇宫?太子就追去了?”
朱雀点头。
云裔了然,这的确像是云墨做得出来的事儿。
“凰静芙不是要御驾亲征么?云墨这时候离开做什么?不怕凰静芙来了以后反攻?”他想了想,“明月殇现在在哪里?”
“香城。”
“明若玦也在香城?”
“是。”
云裔默了默,挥挥手。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朱雀点头,退了下去。
云裔在帐中坐了好一会儿,神色晦暗莫测。
南陵,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