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兮入了邺城,仔细探查城内各个要道,尤其那些隐蔽的城墙,特别适合放暗箭。还有地下,也有可能埋炸药。所以她让人探查是否有松动的地砖,如果有,很可能之前就被挖过埋下东西。除此以外,有可能火攻。如今五月,天气不算炎热,但只要未下雨,倒是适合火攻。
整个邺城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未曾发现有任何埋伏。
洛水兮站在原地,深深思考。
直觉的,她不相信云墨就这样甘心让出邺城,尤其是如今西秦茵城被夺的情况下,云墨如何会容许金凰再将邺城抢夺回去?
她还记得,上次易水云派人打到邺城的时候,纵然拼尽全力,不惜以血肉之躯为代价,凰静睿也誓死于邺城共存亡。一群女子兵尚且如此,东越的将士如何会在这时临阵退缩?传出去岂非让天下人笑话?
然而转念一想,这或许是云墨的抛砖引玉之计。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不是他最爱玩的招数么?
赌,而且是豪赌。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骤变。
“马上撤退。”
然而已经来不及,几乎是在她刚下令的瞬间,地面陡然震动,然后生生裂开一条缝隙。她心中微惊立即后退,身边的女兵们却闪躲不及,栽倒而下。
裂缝还在不断扩大,嗖嗖嗖黑色的箭矢飞了出来,掺杂着四面八方的风声,齐齐射向那些精兵。
洛水兮身形闪动,倒是没受伤。
“出城。”
她刚一吩咐,身后轰然一声,城门关闭。
她霍然回头,目光大炽,心中微沉。纵然城门关闭,凰静芙定然意识到城内出了事儿,就一定会派人撞开城门援救。但此时还未有动静,怕是被人缠住了。
洛水兮猜得没错,在她前脚刚入城不久,慕容于文便带着人从东西两侧将凰静芙等人包围。仔细看,那不是刚才应战的残兵败将,而是整装肃容的精兵。
凰静芙一看这些人,立即意识到中计,这时候就算想要给洛水兮报信也已经来不及。
慕容于文和慕容琉风两父子分别带一队人马,从东西进攻,却不见易水云。
凰静芙心中疑惑,纵身一跃想要先擒慕容于文,迎面却有金色的剑柄飞来,带着腾腾杀气,将周围的风声也给席卷殆尽。她拔剑用力一劈,同时掌风后至,直接劈向慕容于文后背。慕容于文却忽然回身,生生接了她一掌。眼前轰然一声,景色顿变,千军万马骤然消失。她置身在白茫茫的世界中,刀剑喑哑变成了鸟语花香,满目疮痍变成了仙雾缭绕。
她眉头轻蹙,身后掌风已经袭来。
她身形一转,轻轻躲过,衣袂带起的罡气四面八方而来,犹如千军万马奔腾之势,直直扫向对方。
隐约一声轻笑,接下来是更强大的气流。
虚虚实实身形笼罩,目光所及之处看不见两人形貌,看不见他们的动作,连空气都似乎在刹那冻结,时间凝固,万物停止运作,唯有空中交错的两人,如幻影般浮浮沉沉的飘过又掠过。
而此刻,邺城内。
轰然一声,地上缝隙裂开,灼烧的热气腾腾冒了出来,掺杂着深入骨髓的冷气,冰火交织。来不及退却的人先是被那火灼伤,随即又被冰冻住,很快又被新一轮的火融化,连尸骨都不见分毫。
洛水兮骤然失色,眼瞳里升起鲜见的惊骇。
凄厉的火,艳得如同刻骨的心血。极致的冷,如同前年不化的寒冰。那火是金红色,又带着幽幽绿色已经近乎透明的白色。那冰洁净透彻,像轻轻一碰就会碎裂的泡沫。然而只有她才看得见,那些薄薄透明的冰与火之中,掺杂多少渗透骨髓的封印和锁链。
这是玉晶宫最高最极致最浓烈最森冷的刑罚。
冰火两重天。
十九年前,玉无垠离开慕容琉绯,便是被这冰火两重天困了整整三年。
那一次,是她连同舞清音共同设计。
后来她又设计了慕容家事变,甚至不知道玉无垠到底是怎么出了冰火两重天的。冰火两重天,至今无人可破,也无人可毁。可自从玉无垠脱困,玉晶宫中便再无此刑罚。
她曾以为,或许是因为神石,也或许是长老们将那冰火两重天给彻底封印。
玉晶宫的人不惧世间任何刑罚,不惧生死,唯独惧怕这冰火两重天。除非是被神石认可的宫主,其余人,哪怕是她这个圣女,一旦入了冰火两重天,便决计没有存活的可能。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舞清音才敢对自己的儿子下手。因为她知道,即便被困冰火两重天,玉无垠会受苦楚,但绝对不会死。
如今,时隔十九年,她竟然再次看见了冰火两重天。
她咬着牙,浑身开始颤抖。
曾以为这世上她唯一的克星是缚魂绳,曾以为即便如此,她以虚空转世之魂再怎么死也灵魂不灭。
可是这冰火两重天,即便烧不死她,即便冻不死她,却能将她永久封印。
那些金黄色的,看着十分美丽的字符,是一个个催命的封印,可以将她所有的修行和元力彻底封印。更何况这一群没有丝毫元力的凡人?
巨大的恐慌衍生出浓烈的恨,她站在原地,死死的睁大一双眼睛,任由那冰火交织在她身体里蔓延,她甚至可以听见自己体内翻滚的血液和一寸寸冷冽入骨的声音。
脑海里不断划过无数片段。
前世里她先是丧生玉无垠之手,玉晶宫倾塌,玉晶宫的所有全都化为乌有,那冰火两重天她更是连见都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