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笙沉吟一会儿,淡淡道:“北方气候比金凰冷,我以为这几年你应该已经习惯。”
再冷也没有你的心冷。
她在心里如是说,眼神里感叹如烟雾。
连你的冷漠和无视我都已经习惯,还有什么是不能习惯的?
就这样,他们成了夫妻。依旧和往日那般相处,不同的是,晚上同床共枕而已。
她的梦里是他,他的梦里又是谁?
同床异梦。
她原本以为这三年他的冷漠已经将她的心磨成了磐石,再没什么能让她更痛。此时他睡在她身边,身体却是僵硬的。他不爱她,却还是娶了她。
作为一个女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悲哀?
嘴角一缕苦笑。
那一夜,她彻夜难眠。
她知道,他也没睡,似乎还有些迷茫。
半个多月过去了,这还是头一次他这般温和的对她说话。凰静贞怔愣以后立即恢复如常,“下雪?这才九月,怎么会下雪?”
明月笙已经坐了起来,“这雪下得不同寻常,我得去找五哥问问,看是不是有人在做法布阵。”
凰静贞也坐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
他已经坐在轮椅上寄颈侧的扣子,“你睡吧,我很快就回来。”
门被打开,他推着轮椅出去了,又体贴的关上门。
凰静贞坐在床上,刚才门外飘进来的雪花冻得空气丝丝泛冷,寸寸冷入骨血之中。她却感受不到,血液里似乎升腾起灼热的温度,将周围的冷意迅速溶解。
明月笙很快就找到了明月轩,他没有在自己的房间,而是站在风雪中,孤独而立。他依旧戴着斗笠,看不见面容,只是身影浅浅的萧条。
“五哥。”
明月轩没有转身。
明月笙已经来到他身后,抿唇道:“这雪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月轩脸色掩盖在黑纱下,声音有着渺茫的叹息。
“听过六月飞雪么?”
明月笙嗯了声。
“六月飞雪违背自然规律,人间必有滔天冤屈。”他蹙眉,看着明月轩的背影。“五哥,你的意思是……”
“九月飞雪,也违反了自然常规。”
明月轩的声音听起来淡漠无痕,仔细听却有一种了然的怅然和悲切。
明月笙抓着把手的手紧了紧,“你的意思是,这不是人为?”
明月轩没说话。
明月笙低头,沉吟好一会儿,才道:“是谁?”
明月轩还是没回答。
明月笙抬头看着他,“五哥?”
明月轩长叹一声,喃喃道:“还是逃不了么……”
明月笙皱眉,“五哥?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明月轩的声音已经恢复平淡,他静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看来这是天意,该来的始终躲不了。”
明月笙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心中却有不好的预感。
“十弟。”
明月轩却已经转过身来,隔着黑纱看着他。
“我要走了。”
明月笙眸底一颤,“走?你要去哪儿?”
他看不见明月轩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在笑。
“去我应该去的地方。”
“你……”
“该做的我已经做完,是时候离开了。”明月轩语气很平静,明月笙却能感受到他这一刻眼神有如实质的打在他身上,让他心中升起怪异的感觉,好像努力隐藏的,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在这一刻全都暴露在他眼前。
“五哥……”
“什么都别说了。”明月轩摇摇头,“五弟,我只有一句话告诉你。看清自己的心,别伤人伤己。”
明月笙浑身一震。
明月轩已经飘然远去。
“如果皇兄问起,就说我走了。大约这一生,都不会再回来了。”
一生……
他的一生还有多少时间?
不知道。
或许一年,或许两年,或许三年五年。也或许只有几个月,更或者,就那么几天……
这一生,他注定还是自私的。
什么大义,什么责任,什么使命。一个人连自己最深沉的执念都能放弃,还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
他夺了茵城,对南陵做的便已经足够。
剩下的时间,他想留给自己。
明月笙看着他逐渐没入风雪之重的背影,莫名的心中有些惆怅。好似从他的步伐中,看见了未来的自己。
他沉默着,最后无声的转身离去。
北方一夜之间大雪连绵不断,这事太过奇异诡谲,立即引来天下哗然。因为除了大安国,周围的几个国家全都刚刚入秋,未有丝毫雨水。
可以说,大安国因这一场大雪,成为了整个大陆最独特的存在。
这个刚刚才建立不久的国家,反常的迎来前所未有的大雪,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欣城。
易水云站在城楼上,看着夜空中一轮浅浅的弯月,神情奇异而凝重。
身后有脚步声轻轻靠近,试探的唤了声。
“先生?”
易水云回头,却见来人是的司马灼。
“原来是司马将军。”他笑了笑,“这么晚了,司马将军还没睡么?”
司马灼温和道:“我出来巡逻,却见先生在这里皱眉凝思,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