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很好。
她仰头,黑暗中眼角泪光闪烁,渐渐没入耳鬓。
门外,明月殇静静而立。
她不知道,每当她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他会在门外守着她。
她在为另一个人痛的时候,他也在为她痛。
这么多年,他从未离她距离如此之近。这么近,他却连伸手拥抱她的资格都没有。
此生第一次,也或许是最后一次。
他仰头,望着毫无星子的夜空,唇边笑意甜蜜而苦涩。
五月二十九,在东越接连攻破金凰数个城池而南陵毫无救援之后,金凰军心已乱。偏偏祸不单行,之前深宫惨案查了几个月依旧没有半点蛛丝马迹,如今朝中已经人人自危。虽然太君是死了,但暗处躲着这么一个人,随时都能跳出来,用各种各样的手法杀人,想起来就渗人得很。再加上边关战事连连惨败,朝中大臣更是人心惶惶,现在连上朝都免了。
如今金凰可谓内外皆乱,凰静芙就如同夹在钢板上的苍蝇,随时都会被压得粉碎。
重伤未愈,云墨又那般气势凶猛的攻打,她都怀疑他是铁人做的。就算他不休息,难道他的将士们也不休息吗?
朝中加急文书频频送达,她无奈,终究要安抚人心,便将边关的事交给手下大将,急急回皇都。
守住皇城,金凰就不会灭国。
她不知道明月殇到底在想什么,为何他登基以后就忽然沉寂了,也不再理会边关战事。她只知道,再这么下去,金凰和南陵都会承受灭国之危。
六月初,南方天气开始转热。
凤君华住在南陵皇宫一事早已天下皆知,虽然知晓明月殇此番作为实在卑鄙,但许多大臣却觉得,如今边关战事告急,若能以大安女帝威胁,东越和大安那边也会安分些。所谓红颜祸水,便是这个女人有本事弄得天下大乱,或者有本事让上位者为她乱江山。
凤君华就是有这个本事。
但是每次有大臣提出以凤君华做威胁的时候,都会被他们那年轻的帝王云淡风轻却又不容置疑的拒绝。
人人都知晓这位新帝对那女主是个什么心思,但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该以家国为重,何以将儿女私情放在最先?是以很多大臣不满,连连谏言,更甚者言语激烈说凤君华乃是祸国妖姬,必须除之。
当然,凡是说这种话的人,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此时朝臣们才发现,他们这个看起来温和无害的帝王,实际上手腕比先帝还狠。
死的人多了,也就没人再谏言了,只不过大臣们变得沉默了很多,日日站在金銮殿里,嗅着带血的空气,心中惊惧而骇然,谁还敢在老虎头上拔牙?
凤君华在留芳阁呆了半个多月,终于出门了。
反正她在皇宫里没人敢阻拦她,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虽然不明白明月殇到底想做什么,但她的目的只是圣灵泉泉水。
她不放心女儿,时时刻刻都要带在身边。
刚走出去,就看见明月殇站在门口,看样子似乎是特意在这儿等着她。
听到脚步声,他转身,微微一笑。
“绯儿,可否陪我下一盘棋?”
凤君华冷冷的看着他,若非想要得到圣灵泉泉水,她恨不得一剑杀了他。这段时间他之所以隐忍不发,不过是在等着恢复功力罢了。
明月殇丝毫不在意她的冷漠,依旧笑意温和。
“陪我下一局,我给你圣灵泉水。”
凤君华目光一紧,冷笑一声。
“你会有那么好心?”
明月殇苦笑摇头,“你即便不相信我,也该知道,你是进不去圣灵泉的。就算你会玉晶宫禁术,你的女儿呢?”
他目光一瞥她臂弯中安睡的婴孩儿,这孩子长得和云墨如此相似……
凤君华下意识紧了紧手臂,抿唇看着他。
“明月殇,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明月殇呵的一声轻笑,眼底却满是凄凉。
“我想做什么?”他看着她,眸光清明。“我想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我想让你做我的妻子,可你不愿,我也无可奈何。”他眼睫垂下,黯然凄苦道:“既然这个条件你不答应,那么就退而求其次吧。我只需要你陪我下一局棋,圣灵泉水我便双手奉上,如何?”
凤君华依旧冷着脸,眼底深处明明白白写着怀疑。
明月殇长叹一声,“绯儿,到了现在,我还用得着欺瞒你么?圣灵泉泉水有多珍贵你应当清楚。我不过只是希望你陪我下一局罢了,这个小小的请求,你也不肯么?”
凤君华眼睫垂下,她是打算用隐身术破结界进圣灵泉,先取回泉水再说。至于离开……
臂弯处淡淡的温度传来,终是打消了她的决定。
她可以冒险,但是女儿不可以。
心中挣扎不定,终究一咬牙,点头。
“好。”
明月殇脸上扬起淡淡笑容,温暖而明光融融。
很多年以后,当一切已经时过境迁,凤君华偶尔会想起有这么一个男子,生如明月辉煌,笑起来如碧月生花。
他一生之中最后最温暖的笑容,给了她。
相较于南方的炎热,北方却微微的寒凉。
明月笙的大军在桂城驻足不前,大安的援兵源源不断而来,再这么下去,之前夺的几座城池也会被抢回去,尤其是前几天还遭到突袭,情况十分不容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