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纯属偶然
小安和我成为朋友纯属偶然。
那天,我偷偷地骑着爸爸新买的自行车去苏美达家借滑板,玩到天黑时才急着往家赶,没想到半路上车闸突然失灵,幸好我车技一流才没撞到人。唉,本来想骑着新车神气神气,却差点儿弄了个害人害己的结果,想起来都让我后怕!
好不容易挨到我家楼下,我气急败坏地把车子摔到地上,又狠狠地踢了它一脚。这时,背后传来轻轻的笑声,直觉告诉我有人在那儿幸灾乐祸!我猛转过身,想看看是何许人也!原来是我每天跑步时遇到的那个瘦瘦的男孩。
他见我转过身来,笑着问我:“怎么了,车子坏了?”狗还不咬笑脸人,我一肚子火也不能朝人家发作呀!我只好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很倒霉,是吧?你知道哪儿有修车的吗?”他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即使有,这么晚了,肯定也关门了。”
我无可奈何地扶起车子,脑子里飞速地琢磨着怎么向老爸交代。男孩说:“哪里出了毛病,也许我能试试?”我告诉他是车闸失灵了。他二话没说便从背后抽出一把螺丝刀,开始给我修车。我很惊讶,他怎么会随身携带螺丝刀呢?
他敲了敲,拧了拧,没几下便把车子收拾好了。我感激不已,要知道这可使我免去爸爸的横眉立目和妈妈的一顿唠叨,那是比挨揍还要难受的折磨呀!我问他叫什么,他说叫他小安吧,我问:“你怎么随身携带螺丝刀呀?”他迟疑了一下,说:“我晚上上课,学修理电脑。”
小安说他家住在东边的那栋楼,离这里不远。我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谢谢你为我修车,我们交个朋友吧!我家就在这里七楼。”小安听了非常高兴,连连点头:“那明天早晨我在这里等你一起跑步。”我也高兴地连连点头。
他指指我车后座上的滑板,说:“滑板是你的?”我说:“借的,后天要还给人家。”
用这么短的时间就交到一个朋友在我的交友史上还是第一次,同桌曾说我这种交友方式像冲咖啡,是速溶的,我说她是嫉妒。回到家,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把这事告诉了老妈,老妈却给我泼冷水,说什么乱交友会惹祸上身,后果会如咖啡一般苦涩。我很奇怪,老妈什么时候和我的同桌同一论调了,看来“咖啡”这个比喻比较通俗实用耶!我自认交友从未失过手,便和老妈打赌,说小安定会成为我真正的朋友,老妈则有些不屑地说奉陪到底。
)第二节 小安的预言
次日一大早,我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我抱着借来的滑板急匆匆地从楼上跑下来,看看小安是否信守诺言。结果差点儿撞着坐在一楼楼梯上的人。那人见我从楼上冲下来,猛地站起身,结果我们两颗结实的脑袋“砰”的一声撞到了一起。我正要发作,却发现那人竟是小安。
我说:“这么准时,够朋友。”
小安头痛得直咧嘴:“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小安说他爸妈离婚了,他没有了家,如今和叔叔住在一起。他说话时满脸愁容,看起来很是可怜。
于是,那天清早,在我们楼下出现了这样一幅景象:一个男孩脚踩在滑板上不太熟练地向前滑着,身子弓得像一只大虾;另一个男孩一边慢悠悠地跟着跑动一边东张西望,插在腰间的两把螺丝刀不时地从衣摆下暴露峥嵘。
我暗笑:这小子怎么跟电工差不多,我得送他点什么东西,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回到家,我把屋子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合适的,这个屋子除了我以外几乎都是书。最后,我决定送他一本书,书名叫《不再孤独》,是写流浪儿童的,我想这书比较适合寄居在别人屋檐下的他。
几天后,我把书送到小安手上时,小安说:“你这么幼稚,居然送我书,好吧,看完后还你。”我豪爽地说:“书我家到处都是,送给你了!”
小安问我怎么没带滑板,我说还给苏美达了,小安很大度:“你喜欢滑板,我试着给你借一个。”之后,便乐呵呵地走了。
期中考试转眼就到了,那些A、B、C,碳酸钙什么的把我弄得焦头烂额,两个星期都没跑步,小安也被我抛到了脑后。大考当前,也顾不得别的了,临阵磨枪,不快也总能光一光!
期中考试成绩总算还能令老妈和老师满意,他们满意我自然也就满意了!我打定主意,接着晨跑。
清早,我刚爬起来给我心爱的小鸟喂食,就听到一阵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我从阳台上往楼下一看,是小安在玩滑板,他看见我后把滑板举得高高的,示意我“快下来”。
滑板是蓝白相间的颜色,比苏美达的滑板漂亮多了。小安说:“这是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借的,借你了,朋友一场,玩够了再还我。”我发现他眼里布满血丝,嗓子有点哑。他又说:“你家是七楼吧,我家那边有几户被盗了,晚上你最好把厨房的灯开着,防着点儿。”我说:“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觉,做噩梦了?”小安摇摇头,脸严肃得吓人。
我把滑板拿给老妈看,还把小安的话告诉了老妈。我说:“你看,我们都已发展到无话不谈的铁哥们儿的地步了。”老妈说:“别听他瞎说,他一定是在逗你玩。”
晚上,我想起小安的话,在妈妈睡下后偷偷地把厨房的灯打开了,不然老妈又该心疼她的电费了。
)第三节 幸免于难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这幢楼就像炸了窝,原因是昨晚六楼和八楼的三户人家被盗了。有一户是从阳台爬进去的,另两户人家是直接把防盗门弄开的。六楼两户人家睡得像死猪一样,早晨才发现屋子被翻得底朝天,手机和手提电脑都被拿走了,不过和八楼的陈叔叔比起来损失还不算惨重。陈叔叔在精神上受到了严重打击,他和妻子是眼睁睁看着盗贼进来,又眼睁睁看着盗贼带着东西大摇大摆出去的,他们只能装作睡觉而束手无策——因为两个盗贼手里都提着刀。
我家厨房的灯开着,所以幸免于难。不过,这事弄得整个单元人心惶惶,妈妈更是坐立不安,当天就找人安装铁门铁窗。
我倒有点沾沾自喜,小安没有骗我,够朋友,应当好好感谢他——其实,我家根本都不值得一偷,只是我妈成天提心吊胆,说什么破家值万贯。
警察昼夜不离地埋伏了三四天,可连盗贼的影子都没捉到,只好撤走。
我每天早晨都到楼下玩滑板,想碰到小安,对他上次的提醒表示感谢,可小安却再也没有出现。
)第四节 关于滑板的误会
这天黄昏,我正在楼下玩滑板,有三个男孩从我身边经过时停住了。他们都长得高高大大的,其中一个胖点儿的男孩笑着走过来:“嗨,你这滑板不错,是什么牌子的?我能看看吗?”我以为遇到了专业人士,就高高兴兴地把滑板递给了他。
他把滑板翻了过来,仔细看了看轮子的内侧,然后,把滑板递给了另一个男孩。
“跟我走吧!公安局还没下班呢!”
我被搞得糊里糊涂:“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去公安局干什么?”
胖男孩愤怒无比,他一只手从那个男孩手里拿过滑板,另一只手一把扳住了我的脖子:“你看!这轮子下面写的是什么?”滑板轮子内侧写着三个字母“HOT”,“你偷了我的滑板我家的钱,你还这么理直气壮!”男孩像敲锣一样,把我的脑袋和滑板狠狠地撞到了一起。霎时间,我的鼻子似乎灌进了冷风——清爽无比,随即便有红的液体畅通无阻地蹿了出来。
他们三个气势汹汹地把我押到了附近的派出所,警察见我就问:“你怎么成了这样?”他认识我,他就是前些天去我们单元埋伏的警察。
原来,这个滑板是打我的那个胖男孩的。他家一个月前被盗,丢了钱还丢了这么一个滑板,他家离我家有三站地远。
我说滑板是小安从他朋友那里借的,警察立刻问小安是谁,家住哪里,我却一无所知。警察以为我撒谎,要向学校询问情况,我只好将校名、班主任老师一一坦白交代,唉,这次我不身败名裂才怪呢!
警察刚要给学校打电话,胖男孩上前阻止他说:“我们了解他,他……他是我们一个校的,这事告诉学校对谁都不好!”警察不耐烦地瞧他一眼,还是拨通了电话。我仰着脸坐在椅子上,两个棉花团像两只蚕一样卧在我的鼻孔里,等候发落。
幸好是班主任值班,他一接到电话就说马上过来,当然的,我老妈也要被请到派出所。
半个小时后,各路人马聚齐。班主任米星希介绍了我的情况,老妈则起誓说这种事绝不可能是他儿子所为,她敢以人格和性命担保。其实谁敢要她的命啊!不过,老妈的行为倒是很让我感动,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这么信任我!警察也很通情达理,听完情况并做了认真分析之后,觉得我并不是太可疑,决定让我老妈把我领回去。警察说一有小安的消息就要马上报告,如果因为他是你的朋友而姑息养奸,那一切后果自负。我不相信这事是小安做的,不过他随身携带螺丝刀确实有些可疑,我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把这事说了,警察听完马上断定小安与这些天的盗窃案有关,那两把螺丝刀很有可能是作案工具。
三个扭送我到公安局的男孩发现冤枉了好人,忙向我解释他们是一时冲动。他们和我是一个年级的,我的“臭名”他们曾在学校红榜上见识过。
滑板留在了派出所,我乖乖地跟着老妈回了家。这次老妈没有责怪我,什么都没说。我拿不准小安到底是不是盗贼,也不敢进一步去想,但他送我的滑板可真是让我吃尽了苦头,现在只有静观其变了。
)第五节 与狼共舞
事情过去了一个月,没有什么变化,我们这个单元的每家每户仍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在班里,同学们都知道了我被误为盗贼而遭打一顿的事,取笑我和小安的友谊是“与狼共舞”,老妈也不允许我再晨跑。
一天放学后,我刚回到家,老妈就兴奋地告诉我:“捉到了!捉到了!盗贼捉到了!”
我忙问:“是谁?”
“是小安,就是送你滑板的那个人!”
我的头“嗡”的一声叫了起来。老妈的语调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这本书是你送他的吧!”老妈扔过一本书,是那本《不再孤独》。
原来警察下午通知陈叔叔他们去派出所领失物,顺便把这本书给我带了回来……
小安是在昨天夜里作案时被捉的。小安只有十六岁,离家已有两年了,他一直和两个所谓的“叔叔”住在一起,他学的并不是什么修电脑,而是学撬锁,那个蓝白相间的滑板是他偷的,也是他第一次下手。偷我们这个单元的三户人家,是他那两个叔叔早就计划好的,也是他们亲自干的。因此,小安才能事先提醒我,让我家得以幸免。其实小安每天早晨跑步并不是为了锻炼身体,而是在熟悉地形,以便晚上他的“叔叔”们行动,这是他的任务。
警察说小安让转告我,我送他的书他已经看完了,书的结尾很圆满,流浪儿童都找到了家,他说不久自己也会找到家的。
老妈没再提和我打赌的事,不知道她是忘了还是不愿意往我的伤口上撒盐,不管怎样,我还是很感谢她。看来在大是大非面前,老妈还是能够坚持立场的。
不过,我的心里却有一抹真实的痛,为小安,也为自己。但我和小安的友谊绝不是什么“与狼共舞”,我们是朋友,不过是那种流行的速溶咖啡式的朋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