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万诺夫:“中国人民胜利了,我父亲天天嚷着要去中国,要去见见毛泽东。我说:老爷子,你走不动了,我代表你去吧!”
华鹰:“他现在……”
依万诺夫:“去年刚去世。”
华鹰:“啊,对不起。”
依万诺夫:“这没有什么,人总是会死的。我有一种预感,好像我要死在中国!”
华鹰:“什么?你说什么?”
依万诺夫:“朝鲜战争结束了,但是不要忘记,敌人是不会甘心的。我反复想过,打日本我去过中国,如果美国侵略中国,我将以一个老志愿兵的身份再一次到中国去!”
华鹰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老师!”
依万诺夫贴着他的耳朵,小声地:“我已经接到通知,准备去中国。不是去打仗,而是去建设。”
华鹰又一次紧紧握住他的手。
美国。冯·卡门躺在中国藤椅上,专心阅读钱学森的《工程控制论》。门铃响起,他没有听见,继续在看书。
冯·卡门的妹妹开门,他这才发现钱学森已经走到面前。
老人起身,手里还拿着书。
钱学森:“尊敬的老师,我是来向您辞行的。明天,我就动身回祖国去了。”
老人欲言又止,久久地望着钱学森。两人相对无语,心情如海浪翻腾。
钱学森打破沉默:“老师,我衷心地感谢您!”
冯·卡门指着书:“在学术上你已经超过了我,我的朋友!”
钱学森激动地:“您……不仅是我的朋友,更重要的您永远是我敬爱的老师!”
老人伸出双手:“我为您而骄傲!为中国人而骄傲!我的朋友,再见!”说着,他和钱学森拥抱,两人的眼眶里都满含着热泪。
鸟儿在天空飞翔,越过高山、森林,越过“自由女神”像,飞向茫茫无边的大海。
警车一辆又一辆驶抵码头。
钱学森夫妇和儿子、女儿走下汽车,立刻就被前来送行的美国人、华人团团包围。
麦瑞和张小姐擦肩而过。警车驱赶着人群。
移民局官员朱尔向钱学森宣布:“沿途不得下船。否则,美国政府对你的安全概不负责!”
联邦调查局特工们在一旁监视着。
麦瑞发现张小姐,连连向她招手,可张小姐已经夹在旅客中间往前走了。
记者围着钱学森,连珠炮似的提问。
麦瑞:“钱先生,您是一个火箭专家?”
钱学森:“不,我是一个工程学家。”
法国男记者:“难道您没有研究过火箭吗?”
钱学森:“那只是我研究工作的一小部分。”
英国女记者:“您是否要帮助中国政府制造火箭?”
钱学森:“这是一个假想问题,鄙人拒绝回答。”
英国女记者:“那您想回国做什么?”
钱学森:“竭尽全力建设国家,使中国人民可以生活得光荣幸福。”
麦瑞:“您还想到美国来吗?”
钱学森:“我对美国并无怨愤。被狗咬了,你不能怨狗,只能怨养狗的人。”
麦瑞:“您是共产党员吗?”
钱学森:“我还不够格。共产党员是有最高理想和智慧的人。”
英国女记者:“您夫人也想离开美国?”
钱学森:“您应该去问她。”
蒋英:“不是想,而是非常想离开美国,飞回故乡!”
英国女记者:“那么,您为什么迟迟没有离开?”
蒋英:“如果您想知道真实情况,请您去问美国政府吧!”
钱学森夫妇边走边回答记者们的提问,向停泊在岸边的“克利夫兰”总统号走去。美国特工、台湾特务、张博士、张小姐等也纷纷上船。
汽笛长鸣,轮船起航了!
在钱学森的脑海里,“自由女神”像被一片乌云遮住,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中南海。怀仁堂。一千多名男女青年济济一堂,主席台上坐着主持会议的共青团中央第一书记胡耀邦。
刘少奇正在讲话:“帝国主义敢于欺负我们,就是因为中国贫穷落后。落后是要挨打的。在腐败的旧社会,中国挨了一百多年的打,被打得遍体鳞伤。今天,我们这些中华儿女,难道还能忍受帝国主义的欺侮、看着我们的祖国继续处在挨打的地位吗?”
众高呼:“不能!”
刘少奇:“同学们,要想不挨打,唯一的出路就是在党的领导下搞好经济建设,发展科学技术,最终消灭贫穷和落后!你们说,是不是呀?”
众高呼:“是!”人们热烈鼓掌。
胡耀邦再也坐不住了,带头站起来,全场起立,掌声如雷。胡耀邦又两手往下按了按,大家陆续坐下。全场安静下来。
刘少奇喝了口水,继续说:“要建设,就要有人才。解放初期,全国科研人员只有几百人。这几年,国内培养了几千名大学生,海外学子回来了一千多人。但是,还差得很远很远哪!从1950年到1953年,我们国家已经派出一千七百多人到苏联去学习。在1954年到1956年,我们还要派出五千八百多人去苏联,你们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同学们,你们是建设新中国的栋梁之才,肩负着振兴中华的历史重任,希望你们早日学成归来,建设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
胡耀邦又一次带头站起来鼓掌,全场起立,掌声如雷。
一节又一节车厢,一列又一列火车,满载着中国留学生,离开北京,穿过山海关,直奔满洲里。
欢声笑语不断,《莫斯科——北京》的歌声满天飞扬。
一艘轮船在海上航行。
船上,人声嘈杂,乐声刺耳,来自各个国家的旅客们,有的在甲板上眺望大海,有的在休息室下棋,有的在酒吧喝酒,有的在饭厅跳舞。
钱学森在狭窄的三等舱里,埋头阅读一篇论文。
门外,美国特工在监视,有男的,有女的;不远处,台湾特务在走动,有男的,也有女的;张博士从他们身边走过,张小姐跟在他身后。一群中国留美学生也在船上走动,暗中保护着钱学森。
轮船靠岸了,旅客们纷纷下船,唯独钱学森一家留在船舱里。钱学森还在埋头看着文稿。
夜。头等舱里。张小姐:“阿爸!明天船就到香港了,我想留下玩几天好吗?”
张博士:“当然,只是不能太久,蒋夫人在等你呢。这次,你一定要选几件她喜欢的款式。”
张小姐:“OK!”
张博士忽然问:“丽芳,你喜欢香港吗?”
张小姐:“我更喜欢美国。”
张博士:“香港离大陆近,也许有一天,你姐姐……”
张小姐天真地:“啊,那我宁愿永远住在香港!”
敲门声急,张博士开门,台湾特务头子胡少校(曾在伦敦当过使馆秘书)进来:“怎么办?这位钱学森真难对付,闭门不出,不理不睬,好像我们就不是中国人!干脆把他……”
张博士:“不,不能胡来!蒋总统有明确指示。”
胡少校:“可蒋公子也有明确交代。”
张博士:“交代什么?”
胡少校做了一个手势:“必要时……”
张博士:“不行,绝对不行!美国人也不会答应。”
胡少校:“为什么?”
张博士:“小老弟,这就是政治,明白吗?”
轮船靠岸了,旅客们纷纷下船。
钱学森一家刚上岸,各国记者就把他们围得水泄不通,纷纷向钱学森提问。
法国男记者:“你的女儿是在美国出生的吗?”
钱学森皱了皱眉头:“是的。”
法国男记者:“如果她生在美国,她是否仍然是美国公民?”
钱学森:“你可以自己去查明。”
英国女记者:“你的女儿讲中国话吗?”
钱学森:“这是我们家里的私事。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英国女记者:“你什么时候娶了你的夫人?”
钱学森:“这与你无关。”
麦瑞:“你的书和行李是否有一部分被没收了?”
钱学森:“是的!”
麦瑞:“什么东西被没收了?”
钱学森:“按美国出口规定,任何不是从商店里买来的东西都不允许带出国。”
麦瑞:“关于航空技术的笔记是否都被没收了?”
钱学森:“是的,所有笔记,包括日记。”
台湾男记者用英语提问:“请问,钱先生……”
钱学森笑着打断了他:“我想,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讲中文。”
台湾男记者:“我只会讲广东话和英语。”
钱学森:“普通话是所有中国人都应该会的。你是中国人,应该学会普通话,你说对吗?”
在场的人都笑了。
法国男记者:“你写的论文为什么也被没收?”
钱学森:“目前我不想谈这个问题。”
英国女记者:“是否所有在美国学习的中国留学生都想回中国?”
钱学森:“我不想谈这个问题。”
英国女记者:“你是否能告诉我们,你还有哪些朋友被扣在美国?”
钱学森:“中国人在美国没有讲话的自由。我不愿为他们回答你的问题。”
香港。候车室里。钱学森一家坐在一张长椅子上,美国特工、台湾特务、英国警察混杂在人群中。一群外国记者、台湾和香港记者仍然包围着钱学森。那位英国女记者问:“钱先生,你在原子能方面的著作从美国带出来了吗?”
钱学森微微一笑:“我想,你的情报很不准确,我跟原子能毫无关系。”
那位台湾记者还是用英语提问:“请问,钱先生……”
钱学森又笑着打断了他:“先学会说普通话,然后再向我提问,好吗?”
他的幽默再次引起了一阵笑声。
钱学森站起来:“现在,我们要向新闻界发表一份声明,声讨美国政府迫害要求回国的中国科学家的暴行,同时还有一份我们二十四名中国人的书面讲话。”
从船上下来的中国人向记者散发声明,人们争相传看。
女播音员的声音:“过去五年来,因为美国政府无理的羁押,归国无期,天天在焦急和气愤中过活。现在靠了我们政府在外交上严正有力的支持和世界上爱好和平的人民在舆论上的援助,我们才能安然回国。今天,我们重新踏上祖国的大地,觉得无限的愉快和幸福。我们向政府和所有帮助我们的人们致谢!”
随着她的声音,人们看到——
钱学森微微笑着,从美国特工、英国警察、台湾特务们的眼前走过。
钱学森等三十多名中国留美人员通过罗湖桥,踏上祖国的土地,望着祖国的天空。碧空如洗,飞雁成行。
以华罗庚、钱伟长等人组成的中国科学家代表团和各界群众几百人,在一片欢笑声中,热烈欢迎亲人归来。
美国。王承书正在把书一本一本地从架子上取下,登记后用牛皮纸包好,又用磅秤称到六磅九两重,然后走出家门,向邮局走去。
美国特工仍然像上次那样跟踪着她。
王承书把一包书递给邮局小姐。小姐好奇地望着她。特工向她投以怀疑和敌视的目光。
1955年10月。
钱学森夫妇和儿子、女儿站在天安门前,望着巍峨的城楼,望着毛泽东主席画像,望着五星红旗,微笑着……
晚。北京饭店。
科学家们欢迎钱学森归来的宴会达到高潮,人们热烈鼓掌,喊着:“唱一个!”
郭沫若兴奋异常:“好吧,轮到我了,唱一个《叫我如何不想他》!”大家笑着,喊着:“好!欢迎!”
郭沫若扶了扶眼镜,又清了清嗓子,怀着真诚的感情唱了起来:“啊,天上飘着些微云,地上吹着些微风,啊,微风吹动了我的头发,叫我如何不想他?啊,月光恋爱着海洋,海洋恋爱着月亮,啊,这般蜜也似的银夜,叫我如何不想他?”刚唱完,看见女服务员径直朝他走来,郭沫若忙问:“找我?”
女服务员:“周总理请您接电话。”
郭沫若笑道:“对不起,各位接着玩吧!”
郭沫若离去,大家三三两两自由交谈。
吴有训、华罗庚、钱三强、钱伟长、李四光、竺可桢、周培源、罗佩霖、庄逢甘、赵宗尧、赵九章、陆士嘉、张维等围着钱学森夫妇,你一言,我一语地:“刚回来,生活不习惯吧?”“嘿!钱公是老北京。”“蒋英,你是南方人,北京气候干燥,要多吃点‘心里美’。”“钱公,你回来,冯·卡门老师一定很伤心,是吧?”
钱学森总是在笑,在点头,几乎没有讲什么话。郭沫若又笑眯眯地走来:“周总理来电话,因为有重要会议,今天晚上不能来了。他要我向钱学森夫妇转达他的问候,一两天内请你们到他家里做客!”
钱学森点头微笑,表示谢意。
中南海。西花厅。两辆汽车驶来。
周恩来、邓颖超站在门口,欢迎钱学森夫妇。郭沫若、张稼夫(中国科学院副院长)陪同前来。
周恩来:“我们等了你五年!”
钱学森:“我们也盼了五年!”
郭沫若:“回来了!回来了!远方的游子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邓颖超:“我们的大诗人又要做诗了。”
钱学森:“可惜我不会做诗。”
郭沫若:“你喜欢音乐,音乐就是诗嘛。”
他们边谈边走进客厅。周恩来泡了一杯龙井茶:“杭州龙井,家乡茶。”
钱学森:“谢谢!”
周恩来:“钱先生……”
钱学森:“总理,能不能……称我同志?”
周恩来:“好,钱学森同志!我代表政府、人民……”
郭沫若:“也代表科学家……”
周恩来:“也代表毛主席,欢迎你!”
钱学森:“非常感谢。也许,感谢两个字,已经不能表达我的心情。”
周恩来:“刚回国,可能还不太习惯。”
钱学森:“回到家乡,太习惯了!”
蒋英:“他三岁就随父母从上海到了北京。”
这时钱学森望着邓颖超,想起一位女教师在演讲,试探地说:“我在北师大附小念的书。”
邓颖超:“哎呀,我是北师大附小第一批女教师呀!”
钱学森望着她——他儿时崇拜的女教师,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老师!老师您好!”蒋英也跟着站了起来。
“啊!不敢当,不敢当!”邓颖超上前和钱学森紧紧握手。
郭沫若:“风雨三十年,师生又相见。难得!难得!”
李秘书走来和周恩来耳语。周恩来笑道:“毛主席来电话,问钱学森同志来了没有?要我代他向你们夫妇俩问候!”
蒋英:“太感谢了!”
钱学森:“感谢毛主席叫我‘同志’!”
周恩来:“有个小会,等我去主持,是讨论造原子弹的。本来,学森同志也应该去听听,可是你刚回来,以后再说吧。”
张稼夫:“总理,学森同志建议中国科学院马上成立一个力学研究所。”
周恩来:“今年年初你们就说要成立……”
张稼夫:“后来听说钱学森同志要回来,大家都说他是世界力学大师,等他回来再成立。”
周恩来:“好哇!力学是当代科学技术执牛耳的基础科学。”
钱学森:“我正是从力学开始了我的科学研究。”
周恩来:“那么,你回国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筹建力学所!”
张稼夫:“总理,根据你的意见,我们想请钱学森同志到各地去走走看看,特别是东北地区。”
周恩来:“很好。张稼夫同志给你们当后勤部长,专门为科学家服务,有什么事就直接找他。东北值得一看,只是天气太冷。”
钱学森:“我不怕冷。”
周恩来:“啊,你是在北京长大的。邓老师,你也不怕冷,对吧?”
邓颖超不好意思,拉了拉他的袖子,人们哈哈大笑。
夜。北京。三座门。
陈赓,中央军委副总参谋长,走进办公室,在桌上找着什么材料,可怎么也找不到,于是就拿起电话:“请接董必武同志!”
他放下电话,还在找材料。电话铃响。他拿起电话:“喂,是董老吗?我是陈赓。这么晚打扰你……好,有话直说。我求你一件事……”
董必武,最高人民法院院长,坐在床上打电话:“什么事?你说吧!”
陈赓:“有一个人,当年是国民党少将专员,解放后还不老实,犯了贪污罪,被判处死刑。”
董必武在打电话:“罪有应得!”
陈赓在打电话:“他曾经留学法国,是弹道专家。”
董必武在打电话:“什么,捣蛋专家?”
陈赓在打电话:“不是捣蛋,是弹道!”
董必武在打电话:“什么弹道?”
陈赓在打电话:“就是飞弹,炮弹在天上飞。”
董必武在打电话:“炮弹不在天上飞,难道还在地上滚吗?”
陈赓在打电话:“嗨,我也说不清楚!”
董必武在打电话:“那你弄清楚了再告诉我!”
陈赓在打电话:“啊,不行,不行!”
董必武在打电话:“为什么?你都说不清楚,我就更糊涂了!”
陈赓在打电话:“反正,他是个专家!专家就是宝贝!只要是宝贝,就应该让他立功赎罪嘛!”
董必武在打电话:“这我赞成。”
陈赓在打电话:“可判了他的死刑,马上就要枪毙了!所以,我不得不打电话给你:请刀下留人!”
董必武在打电话:“啊,这倒是的!他叫什么名字?”
陈赓在打电话:“啊……我一下……记不起来了……”他一边说,一边还在桌上找那份材料。
董必武在电话里哈哈大笑:“陈赓老弟,我的大将同志,你怎么又说不清了呢?等你弄清楚再说!”
陈赓在打电话:“不不不,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董必武在打电话:“刀下留谁呀?”
陈赓在打电话:“材料找到以后,我立即打电话给你!”
董必武在打电话:“那我怎么办?马上下一道命令,一切死刑暂时停止执行?”
陈赓在打电话:“哈哈,董老呀!你一点也不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