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来了，要不是你平日里就行为不端，人家会这么说？”吃饱了喝足了，黎悠悠打个哈欠，从靴子里抽出把匕首，再从里面抽出封信来递给他道，“呐，风烨给你的信。”
“他最近好吗？”
“好，有什么不好的，那么年轻就当上了首辅大臣，春风都没他得意！”黎悠悠说着眨眨眼睛道，“你这次的事情他出了不少力，要是棋褚知道风烨其实是你的好朋友，估计会气得吐血。”
上官炎看完信后一笑，“他说明天就到。也是时候该让棋褚知道一些事情了。”
说曹操，曹操到，一声音从楼下朗朗地传了进来：“棋褚求见城主，城主在里面吗？”
黎悠悠小声嘀咕道：“我真不明白，你干吗不干脆等风烨来了再把事情都挑明呢？现在还是很危险啊，万一真的动起干戈来……”
上官炎挥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而同时小吃领着棋褚走上楼来。棋褚先是看了坐没坐相的黎悠悠一眼，然后才将目光转向上官炎，拱手正要说话，上官炎已招手道：“大总管你来得正好，来来来，快陪我下棋！”
“城主……”
“什么事都先等到下完棋再说！”上官炎往棋盘旁边一坐，棋褚无奈，只得走过去也坐下。
“我执黑子，你执白子好了。小吃，别愣着，快去准备糕点茶水过来。”
“是。”小吃转身进内阁准备茶点。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
上官炎挠挠耳朵，苦笑道：“我又输了……他们说你的棋艺是殷惟十二城里最好的，我现在信的。”
“城主错了。”
“错了？哪错了？”
“殷惟十二城公认的第一棋手，乃是已经仙逝的老城主。”
“哦哦，你是说我爹……嗯嗯，他的确精于此道。”
棋褚淡淡一笑道：“但依属下看，城主并不逊色于他。”
上官炎眉眼都开始笑，“这算是恭维话吗？”
“不是恭维，是事实。”棋褚将棋盘一推，起身走到窗边道：“天帝的圣旨应该快到了。”
“应该是吧。”
棋褚回头，眼睛明亮如星，“城主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不就是罢职吗？有什么好担心的。”上官炎伸个懒腰，走过去，与他并肩站到窗旁。此时为亥时三刻，天上繁星如棋，这人生，又何尝不是一盘棋？
“城主之所以不担心，是因为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对吗？”棋褚的微笑里多了些苦涩的味道，但举止依旧无可挑剔地优雅，“那盘棋，虽然是城主输了，但这局棋，似乎是属下我，输了。”
上官炎打了个哈哈，拍拍他的肩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需要这么介怀。而且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断定结局。”
棋褚凝视着他的眼睛，忽而自嘲地一笑，转眸看向一旁无聊地坐着拨香灰的黎悠悠道：“我一直很想知道，表小姐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黎悠悠听到点她的名字，抬头扬了扬眉毛，“你不是一直在怀疑我吗？还派了吹拉弹唱四个白痴监视我。”
“但即使这样，他们依旧拿你无可奈何，不是吗？”
黎悠悠嫣然道：“这句恭维话我爱听。实话实说，我是涵天城的死士。”
“死士？”
“没错。舅舅生前秘密培养了一帮死士，他们负责监视大臣、探听消息、卧底、朝中行走以及战斗，而我就是他们的统领。舅舅死后，我们直接听命于表哥。”
“又是老城主……”棋褚低头，喃喃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再抬头时，表情已不复之前的那么潇洒，“那么，城主之所以一直以来假装玩世不恭，也是出自老城主的授意了？”
上官炎微微一笑，黎悠悠替他做了回答：“哦，这事跟舅舅没关系，是表哥他天性如此而已，我没见过比他玩心更重的家伙。你也不用觉得气馁，如果不是因为我身份特殊，只怕我也会被他骗了过去。”说着横他一眼，悠悠道，“不过，好像莫姑娘是惟一的例外，一早就发现了他的秘密，可惜，她没有告诉你。”
棋褚的眼角一跳，已有些不悦，“她不是我的属下，没有事事向我汇报很正常。”
“其实有件事我很不明白，可以请教吗？”
“表小姐请问。”
“罗若来时，带来了安罗城的一万精兵，全部秘密隐入西军营那边。其实你不必煞费苦心地设计什么美人计，最后还牺牲了那么个大美人，只要拿着兵符连夜政变，当时我不在城里，表哥又没有准备，必能一举成功。为什么你不用那么快捷便利的方法？反而一直拖啊拖的，延误了良机？”
棋褚闻言轻笑，摇头叹道：“因为我太沽名钓誉，这个理由够不够好？”
“你倒真是坦白。”
“我不愿背负弑主的罪名，所以宁可慢慢等，等到城主身败名裂，由天帝下令撤位。只是枉我机关算尽，还是没能斗过老城主，他不愧是我自小起就最崇拜最敬畏的人。”
上官炎道：“既然事情都已经摊开来说清楚了，你还有其他想说的吗？”
棋褚沉默，许久后笑了一笑，“成者为王败者寇。这一局，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上官炎凝视着他，缓缓道：“你应该已经知道那道圣旨不是为了罢免我而来。”
“是。”
“那么，就请君慢慢等旨吧。”上官炎说完，携同黎悠悠和小吃一起走了出去，反手将门关上。
黎悠悠道：“就这么让他待在里面？不怕他做出什么其他事情来吗？我总觉得棋褚不该这么容易就束手就擒。”
“那你就不了解他了。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重名声重于一切，与其背负恶名逃跑，还不如从容赴死。”上官炎神秘地笑笑，“可惜，他想死，我还不肯成全他呢！没了他，这么大个城的包袱我交给谁去背？”
莫相离从墙壁后的密室里走出来，刚才的那一幕她都听到看到了。看来，自己到这里的作用不过是催化这个结果。
想起来不免有些伤心难堪。
心里暗暗的有些恨大师兄，明明他们都知道这上官炎不是纨绔子弟，却又都瞒着自己。害自己那么的丢脸。
哼，以后休想指使她去做任何事情。
可是离开涵天城该去哪里呢？
总该干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情吧？
天下第一聪明人是上官策，自己是当不了的了。
天下第一杀手是二师嫂，自己也是当不了的了。
那么，就做天下第一强盗好了！
她的嘴角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苍凉古道上，有一辆马车，在七八匹马的前后护拥下急速奔驰。
骑马的男子个个身着劲装面目剽悍，而赶马车的却是个面目英挺、神色沉郁的青年。
马车里只坐了一个身着月白长衫、容貌方正英俊、神情高贵大方的男子。只是时不时会神不守舍地望着车外发呆，一看就知心事重重。
古道寂寂，马车奔走速度颇快。忽然间一个黑影，闪到路中心，惊得前方骑马的两个男子急急勒马，骏马长嘶着余势不止、前奔数步，险险就将那忽然跑到路中心的黑影，踩于蹄下。
两个骑马壮汉，脸色都非常难看。一起怒喝了起来：“哪里来的小混蛋，你不要命了。”
冲到路中间来的，是个衣着破烂、身材瘦小、披头散发的小乞丐。
他站在马前，竟然不怕，乌黑的脸上清亮的眼睛眨了两眨，声音清脆地说：“各位大爷，行行好吧，我从北方一路乞讨过来，想找个大城市好安身，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过东西了。求大爷们行行好。赏口吃的，带上我，一起进城去吧。从这里用脚走到城里去，足足还要一天一晚的路程，小人实在没有力气了，路上又没什么人家，小人只能饿死了。”
“放你的狗屁，我们兄弟是开善堂的吗？滚开。”毫不客气的喝骂之后，是马鞭子无情地从上方打下来。
小乞儿惨叫一声，抱头蹲在地上，眼看就要挨上这一鞭了。
“住手。”威严却不失温和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马车里的男子从车中跃下，快步走上前，也不理小乞儿衣裳脏污，双手把他扶起。
这小乞儿，虽然脸上乌黑一片，但眉目五官的清秀漂亮，却是掩不住的，尤其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竟异常好看。
小乞儿很大胆地抬头望着他。这男子身材颀长，五官端正，气质温和，给人的感觉就像阳光空气一般，让人生出如沐春风的感觉。
男子用商量的口气对马上的大汉说：“我们就送他一这一程吧？”
马上两名骑士对视一眼，一齐躬身说：“全凭大人作主。”
男子微微一笑：“多谢。”复又低对对小乞儿说：“你叫什么名字？”
乞儿低声说：“我叫阿离，你……”“他”声音有些惊奇“你是大人？”
“这位是江陵太守阮大人，你不得无礼。”
阮靖宇笑说：“什么大人小人的，我叫阮靖宇，和你一样，也是普通人。”他笑容温柔而明朗，毫不介意地牵了小乞儿的手，走回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