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还有！”小厮的口中有着数不尽的兴奋，“还有人说我们离小姐有断袖之癖。”
另一位小哥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是吧！断袖之癖不是说男人那个什么吗？怎么会说到‘阎罗王’身上？”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男子养娈童，女子养个姑娘不就好了。”小厮说得有声有色，“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来府中的那位楼起小姐？”
小哥惊呼成声：“啊！就是住到离小姐房中的那位楼起小姐？看人老是眯眯眼的那个？”
“对啊！对啊！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她来的时候，咱们离小姐破天荒地笑了。那几天她都没有发火，而且还很亲切的样子。听说后来这个楼起就负责管理齐家的书肆商行，你记得吗？离小姐去年腊月还特地放下所有的事跑去宣州看望这位楼起小姐，要知道，‘阎罗王’可是那种以赚钱为生存的人嗳！”
“经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搞不好这个传言是真的哦！你想啊！如果离小姐不是有这方面的问题，她为什么不愿意嫁人呢？”
明筹手中的药材“刷刷”地掉到了地上，他的手却依然以刚刚的姿势摆放着。眼神一晃，他努力找回呼吸的力量，“我出去走走。”
再不逃开，他只觉得自己快疯了。
她居然有断袖之癖，这可能吗？
不知道！不知道！只要牵扯到她，他的判断力就变得异常糟糕，一如此刻。
乱如麻的思绪牵扯着他的脚步一点一点走进熟悉的院落，抬眼望进书房里的灯火，他突然有种逃走的冲动。
“咳咳……咳咳咳！咳……”
熟悉的书房内传出的一阵阵咳嗽声打破了宁静的夜，已经迈开的步伐又收了回来，终究他还是放不下她啊！
撩开帘子，他跨了进去，迎着桌上的烛火，他不动不摇地看着她。朦胧中，他看见她和一个女子坐在一起嬉闹着，那种感觉以最极端的方式刺痛了他的眼睛。
不对劲！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齐家整个一家子，还有范大管家、范成以及顾明筹，整整一窝人落座在内厅中，各个脸上的表情都是怪里怪气的。
惟独莫相离异常悠闲地坐在上位的右手边，也就是二夫人的身旁。说她诡异，是因为从进了这道大门起，她的脸上就噙着浅浅的笑，那是百年难见的，它不属于喜悦，倒像是一种盘算。
浅饮了一口香茗，她用丹凤眼中的余光环视着众人。此时所有的丫鬟、仆役已经退下，剩下的应该说都是亲近之人。莫相离开始宣布她的决定：“你们不是一直都很关心我的婚事吗？我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嫁人就嫁人吧！反正嫁了人，我依旧是住在这个府院里，我依然还是齐家的大当家，我依然是天下财富的掌管者，我依然是‘阎罗王’——什么也不会改变。”
“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依水握了握肖胜坚的手，两个人总算是放下心来。
二夫人感动地掏出手中的丝绢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儿，一副老姑娘终于找到婆家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好好好！娘娘这就为你找媒婆，咱们啊！就是把这神州翻个底朝天，也要帮你找个好姑爷。”
“不用麻烦了。”莫相离冷淡地开口，手指沿着茶盏的边缘滑动，好似一切都在她的掌心之中，“我已经找好合适的对象了，所以，你们不用再为我物色人选了。”
“真的吗？离姐姐你有合适的对象了？”三小姐惜虹兴奋地叫嚷着，“会是谁呢？”她的目光徘徊在场的男子中间，一会儿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知道了，是明筹哥，对吧？一定是！一定是！明筹哥，你要成为我姐夫了，这真是太好了！好棒！”
她抓着明筹的手臂跳啊跳啊，反倒是明筹被她弄得不自在起来，“三小姐，你别乱说。明筹只是齐家的奴才，怎么可能成为离小姐的相公呢！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嘴上这么说，他的心中却涌出一股窃喜，那种感情很难说清。
听他这么一说，惜虹也狐疑了，她抬着眼看向离姐姐，困惑地问道：“不是吗？”
这一刻，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莫相离的脸上，谜底握在她的手中，只等着将它揭开了。
偏生主角刻意要吊大家的胃口，不紧不慢地述说着，“我考虑过了，既然要招婿，就一定要招个对‘天下首富’这个名号有帮助的人。外头的那些公子大多是冲着齐家的财富来的，他们只会花银子，赚银子的本领等于叫花子，所以我不打算招外人进来。这样一来，我就盘算了一下齐家下属八八六十四家商行的当家情况，我看了一遭发现，所有的当家年龄与我相当，且没有婚约在身的，只有一个人。”
一种不好的预感萦上惜虹的身，她感觉这个答案不是她想听到的。她想捂住耳朵，她更想听到答案。
“那就是范大管家的公子——范成。”谜底揭开，莫相离拿一双浑浊的眼对着范成。对方显然没料到他将要充当的角色，呆呆地杵在那里与决定自己命运的女子对视着，头脑中一片空白。
姜还是老的辣，范大管家率先反应过来，“离小姐，这不太合适吧！我们范氏一家终身为齐家的家奴，这等身份怎能配得上小姐，怎做得起主子？这样安排会招人笑话的，做女婿一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是啊！是啊！”二夫人晃过神来，用丝绢拭了拭冷汗，极力想改变莫相离的主意，纵然她知道这样做很难，“范成……范成他不太合适啦！咱们换个人好吧？阿离，你再说一个名字，娘娘一定帮你完成心愿。”
“别说得我好像快死了一样。”莫相离丝毫不领这个情，眼角一勾，她坏坏地说道，“要我换一个名字？也行！就肖胜坚吧！大姐，你要把你的丈夫让给我吗？或者，你喜欢两女共事一夫？”
依水一张脸红了大半，不知道是因为羞赧还是生气。肖胜坚紧张地瞧着妻子，什么话也说不出。
整个气氛被逼到绝境，明筹静静地瞅着眼前那个杀伤力极强的女子，他忽然感到她是有意这样做的，只为了把所有的人都拖到痛苦的深渊。
惜虹的手揉着衣角，往常嬉笑的欢乐容颜早已不见了踪影。她小小声地追问着：“离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要范成哥哥做你的新郎？”
“这种事我玩了一次，还会再玩第二次吗？我已经成了整个长安城的笑柄，不会再让这种事在自己的身上发生的，所以你大可放心，我绝对在说真话，再认真不过的正经话。”她强调着自己的认真，她是真的在用极度的认真撕碎惜虹的心。
猜对了！
整个家中谁不知道惜虹对范成黏得紧，范成对惜虹宝贝得不得了。他们俩青梅竹马，他简直就是她的守护。二夫人早就将范成当成了自己的小女婿，依水也是真的拿他当兄弟看待，就连范大管家对惜虹的宠溺中都夹杂了一份复杂的情感。莫相离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这样的婚事，不是成心让大家在泥沼里挣扎嘛！
没错！
她就是要一家子跟着她痛苦，她受够了！
她受够了独自一人为这个家打拼，其他人却悠哉地冷眼旁观；她受够了不断地努力，只换来自我的人生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她受够了想尽办法买来礼物讨好家人，最终赢回的仍是背叛与忽视；她受够了独自陷进苦痛中，却没有人肯拉她一把；她受够了……
既然如此，就让所有的人一起沉沦吧！
挂上假假的笑容，莫相离站起身游走在几个人中间，“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离小姐，我……”范成未出口的话被范大管家挡了回去，“离小姐，所有的事您决定吧！”
范大管家毕竟在这个家待了这些年，他太清楚，整个齐家没有人可以与莫相离的力量相抗衡，更没有人可以左右她的意见，要不她怎么是“阎罗王”呢！所以，即便他明白儿子心中一千个不愿，即便他明白自己心中有一万个不甘——他们父子还是要选择沉默。
聪明的老管家！莫相离在心中赞道。挂上阎罗的邪恶，她冷酷地开口：“看样子，大家的意见都很统一。既然如此，娘娘，就麻烦你为我准备婚礼。大姐、三妹，你们也跟在后面帮帮忙吧！我要利用这段时间去洛阳的药材行一趟。顾明筹……”
被叫到名字的明筹垂下了头，不是不敢，他是不想看她。不想看到挂着阎罗嘴脸的她，那不是真正的她，他这样告诉自己。
命令自己不在乎他的表情，莫相离死板地宣布阎罗的命令：“因为要去药材行，所以你必须跟我同往。齐家养你可不是吃闲饭的，你又不是齐家的女婿，只有齐家的女婿才拥有白吃、白住的权利。我说得是吧，大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