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偷显然是惯犯,一眼睥见陆羽的影子,左钻右窜的拐进小巷。
晓晓正欲追过去,蓦地,被撞的人仰马翻,一屁股摔在地上。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人群开始骚动,六个身着黑色劲装,腰佩长剑的人将她对面摔倒的那人团团围住。
那人一身锦缎白衣,右臂受了伤,殷红的血透在外面狰狞惹眼,抬头冲晓晓浅笑颔首,嘴唇翕合,是“抱歉”两个字。她起身,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是不是可以微笑一下,说声“没事”,茫然的眨眨眼,那张脸上英气的剑眉,炯炯有神的双眼,稍厚的双唇泛着苍白的卷曲白皮。明明很病态,嘴角含着的温暖,却让她感觉说不出的舒服。
“公子还是跟我们回去吧,再僵持下去也不过是多吃些苦头。”其中一个首领样子的人厉声说,透出警告和威胁。
那人左手抽出剑,森然的剑刃反射出冷光。“有本事你们就带我走,怕的话,别忘了回去提醒那个人答应过我的话。”
首领摇摇头,对他的负隅顽抗很无奈,向其余的使个眼色,六人的长剑同时出鞘。
拥挤喧嚣的街市顿时变得空旷安寂,小贩忙收了摊子,行人都退避三舍,只剩晓晓还在原地站着,唇瓣弯弯,等待好戏上演,这可是完全没有特技效果的真功夫,何止是好戏,绝版好戏!
蓄势待发的七个人,将周围的气压都带低了几个点,晓晓极配合的放缓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瞪着眼。
然而,中间那人睥见晓晓,一愣,负剑而立,“姑娘,这里很危险,回家吧。”
那几个以多欺少的人倒是没有古装片里常有的那般凶神恶煞,竟然也松懈下来,似是等着晓晓离开。
以多欺少……小妮子起了玩心,灵动的眼眸将外围的几个人扫了一遍,“六个人打一个受伤的,赢了也没什么好光荣,我和他一伙好了。”晓晓调皮的笑着吹飞额前的刘海,等到将来,她可以给自己写一部传记,这一章就叫美女救英雄。
她这句简单的话绝对做到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效果,中间那人皱皱眉,“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还请姑娘避一下。”
一个急性子瞪起牛眼,“喂,小丫头,赶紧走开,我们不想伤及无辜。”
晓晓做个鬼脸,摆出预备姿势,“那就试试看我是不是无辜咯。”她属于那种决定之后撞了南墙另寻他路的人,既然决定要帮那个人,当然不会这样就退缩。
几人的耐心被磨到头了,既然她执意在这里只有忽略。抬剑向中间的人攻去,六柄剑娴熟的交错进攻,前后左右配合的天衣无缝,封住了那人所有的去路。
晓晓见完全没人把她当回事,嘟嘟嘴,“事实会告诉你们,别把村长不当干部!”跆拳道讲究巧用力,她精准的披荆斩棘,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已经倒在地上哼哼了。
一遭出手立时加入了七人的混战,被逼到中间和那人背对站立。
晓晓个子小,主攻下盘,那人高出晓晓一个半头,挥剑抵开剑芒。两人忙里偷闲相视一笑,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恍惚,默契的配合就像是相熟多年,并肩作战了多年。
其实晓晓的跆拳道和这些人的功夫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好在这个时代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是跆拳道,她怪异的招式让人防不胜防。那人的情况却不怎么乐观,手臂有伤,激烈的打斗惹得血顺着手指流到剑柄、剑刃,白色剑影间多出一抹猩红。
晓晓一看不宜久战,出招更加狠,瞅准机会直攻**。教她的老师曾经告诫,女孩子学跆拳道多半会用来对付男人,而想要一招解决的最好方法就是她现在采取的策略。
转眼两个黑衣人中招,捂着裆下脸色煞白不能再战。
那人忍不住扑哧一笑,暗暗庆幸自己不是她的对手。晓晓看出他的怪异,红了脸,一不留神,手背被划开,鲜血喷溅,顾不得疼,抬脚,又中!那人见晓晓受伤,剑招爆狠,连出三剑直取命门。叮叮叮三声,三人的剑先后脱手。
落败的几个人,扶起中招的兄弟,歪歪斜斜的离开。
走出几步远首领回头看了晓晓一眼,转向那人,“公子,她是你要找的人?”
那人一怔,莞尔,“也许。”
晓晓哪还有心思听两人的对话,抱着手疼的跳脚,刚才还没什么,现在眼巴眼望的看着,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不停滴血的手上,疼在关注下膨胀再膨胀。
然后那人像所有狗血剧情中的主人公一样,扯了自己的衣服。
晓晓抱着自己的手退出几步,“我不要包!”那布多不卫生啊!这么热的天气,她可不想自己感染,这么大一条伤口,不知道会不会伤到筋骨,看来美女救英雄的戏码只是看着风光。
那人没想到她会反映这样激烈,恬淡的面庞慌了几分,“我先帮你止住血,没有恶意。”
拿着手链的陆羽从天而降落在晓晓身前,“你想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看见了自己唯一的亲人,晓晓泛起的泪光开始疯流不止,扯扯陆羽的袖子,“他不是坏人。”厄,谁知道呢,反正都帮了,不是也得是。
那人礼节性的抿抿唇角算是微笑,“我想先帮她止血而已。”
陆羽转身看了一眼,无奈的叹口气,“才离开一会儿就能弄成这样。”说着一把抄起她,快步向街角走。
那人胡乱的将布袋绑在自己的伤口上,疾步追上去。
晓晓抬眼看陆羽,硬邦邦的面庞比平时还吓人,“不小心……”
“忍耐一下,前面是医馆。”
“哦。”晓晓心怯,埋进他怀里。
医馆在街角转弯的地方,经典的木楼,勾心斗角向上弯着,远远的就能闻见淡淡的草药味。
“大夫,她伤了手。”陆羽小心的把她放在椅子上。
晓晓看见缓缓而来的大夫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个盛产帅哥的时代!她并非花痴,但是老天偏偏安排这么多帅哥给她看,当然要顺便享受一下养眼的福利。
此大夫白白净净,七分秀气,柔和的目光含着浅浅的笑,散出让人安定的魔力。一袭淡青色大褂,显出几分书生气。
他用热毛巾将血污擦去,拉长的弯眉稍稍蹙起,“兵器所伤?”声音恬淡,略略有几丝沙哑,很好听。
晓晓点头,“剑伤的。”
他拉起晓晓的手腕,用力攥住,微笑,“还好没伤到筋骨,敷些金疮药就行了。”他起身在抽屉里拿出一个瓷瓶,细致的将白色粉末倒在伤口,晓晓疼的哼哼。
“忍着点。”陆羽的声音里不似惯有的冷漠,话里带出的关切让晓晓心中一暖,微笑摇头,“没事。”
“是会有点疼,一会儿就好了。”大夫提声,“小杜,把纱布拿过来。”
晓晓一听有纱布安了点心,医疗设施还不是惨不忍睹。但是她见到的纱布跟现代的不太一样,简单的说就是制作粗糙的白布。唉,要求不要太高。
“大夫,她没事吧?”晓晓救下的那人无力的倚在门口,煞白的脸,似乎随时都有晕过去的可能。
大夫抬头,目光留在他滴血的手臂上,“我觉得是你比较有事。”
“我……”那人蓦地两眼翻白,朝地“吻”去。
晓晓急着起身,陆羽先她一步把人扶住,“他是谁?”
“厄……”晓晓吐吐舌头,“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陆羽横她一眼,和大夫把人扶到里屋。
晓晓头钻进蓝布帘,里屋的布置类似一个简易的病房,说简易是除了一张床再没什么大设施。那人赤了上身,结识的肌肉勾勒出整齐的线条。大夫的动作很麻利,清洗、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他没什么事吧?”晓晓看得目眩。
“失血过多,体力透支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大夫给他盖好薄被。
到了医馆正厅,大夫笑吟吟的问晓晓:“请问是姑娘的朋友么?”
晓晓眨着眼,不置可否。
陆羽接口,“不是,我们不认识他。她的手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大夫脸上的疑惑倏现即逝,也没再问,“不要沾水,不要吃力,三天后来换药。”
晓晓小鸡啄米般不住点头。
陆羽付了钱拉她往外走,晓晓不放心的回头看,“他真的没事吗?”
大夫点头,“姑娘要不要留个便条,我可以代为转交。”
“不用了,谢谢。”
街市恢复了刚才的热闹,似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唯一留下的是那人滴下的血渍,也已经被人们踩得模糊不清。
晓晓低头想着刚才的事,径自走进陆羽怀里,撞上他狐疑的目光。她叹口气,将刚才的事草草说了一遍,那人叫她走的话理所当然的被略掉了。
“所以就是英雄没当成,当了次愣头青?”
晓晓扁扁嘴,不服气,“什么愣头青啊,怎么说都是英勇就义。”
陆羽点点头,“再这么愣下去离着就义也快了。”说完正色,“以后不许管闲事了。”
晓晓唯唯诺诺的嘟囔,“是,被卷进去的……”
陆羽拉着她往回走,“别人怎么没被卷进去?”
“是我有正义感。”
“那好,下次你自己付医药费。”陆羽手上吃力,回头,晓晓闷在原地不动了。“英雄也得吃饭吧。”
阳光有些晃眼,天空蓝的近乎透明,陆羽这个家伙真的不错,晓晓很认真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