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的瞬间,晓晓卷翘的睫毛定格在了最大限的高度,抽紧的瞳孔似是被电击一般失去了所有神识,顿涌的茫然覆盖眼底的明亮,寻不到合适的焦距,只得让茫然蔓延。
“你说的,是真的?”缓缓的转过头,望向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探寻答案,然而,那么浅显的事实,他根本无意隐藏,让她心更痛出几分。她以前就总是月经不调,医生说这个年纪偶尔不正常是难免的事情,这次她只当自己……
不及多想,眼波中漫上不解,“既然如此,为何要娶我?”
尚斌舒展气息,笑而不语,手指轻点试图碾平她眉心的沟壑,点点温暖霸道的侵略了她瞬间垒砌的防线,直抵内心深处的柔软。她泄气的笑了,再次将头枕于他的胸膛,“你知,忘记陆羽也不是我说就能马上办到的事,现下我又有了别人的孩子,让我如何嫁你?”
尚斌听她敞开心怀,眼中泛起轻微波澜,柔情更盛,“只要你肯相信,我定视孩子如己出,只是……”欲言又止,松开手臂将她扶正,“胎儿似乎不太稳定,你是不是一直在吃芦荟?”
听他这么一说,晓晓心紧抽一下,芦荟对胎儿有影响,一个不慎就是流产的结果,不自觉去摸摸小腹,若是在现代她会怎样?咬住下唇,“能不能拿掉孩子?”先不说她对着莫名其妙的娃娃无爱,更不想总是活在阴影里,这也是她一直跟杨俊毅耗着的原因。见尚斌发怔,垂下眼帘,“是不是觉得我太狠心?”
尚斌摇头,再次将她揽进怀里,“是因为我?”
晓晓叹息,“让我怎么爱上我的痛?”
她也曾幻想过能孕育出一个爱的结晶,倾尽全部的让他幸福的长大,不必再去承担她所经受过的惶恐与孤独,然而,若他只是作为她的阴影存在,要她如何爱他?
晓晓的心忽然硬朗起来,坚定的看进尚斌沉静的眼眸,“我不会嫁给杨俊毅,不会让一场误会毁掉我的幸福,所以,我不能生出一个错误!”
虽然明白了她的心思,尚斌也并没有给她答案,其实在他看来,那孩子能活着的可能性顶多占了六成,只是怕她伤心不敢说破,现在这层顾虑算是没了。她才因为气血不济晕倒,身子正虚,如若不是这次昏厥,想来这孩子必会在芦荟的摧残下夭折腹中,难道也是天命?他不信命,只想让她拥有最多的幸福。
安抚着她睡下,孩子的事情总需要慎重一些决定,用药堕胎对身体的伤害也很大,他不想她后悔也舍不得。
五月的细风裹着微醺的花香,街道上人来人往,嘈杂的叫卖声熙熙攘攘贯穿了整条街,一辆简易马车从东市区出来,拐上大道,朝着菩提山行进。
车中的两人相对而坐,心事重重无心观赏街市上的热闹。
方妈妈见陆羽拉长一张脸,水洗一般,冲他晃晃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她虽是尚斌的奶娘,相邻半年多却像是自己的长辈一般,好吃好喝就不说了,自己脚上的鞋都是她亲手缝制,陆羽不愿拂了她的意。
方妈妈拉了他的手在手心,长吁口气,想起初见晓晓的那晚,缓缓道:“虽然老妈子和你们没有血亲,但你们和少爷是朋友,又都是招人疼的好孩子,我就不见外了。”
“方妈妈和陆羽长辈无易,您说什么陆羽听便是。”
方妈妈叹口气,“晓晓那丫头实在讨人怜,少爷既然说会好好待她就一定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文姑娘那里已成定局,你就该好好对待人家,有的事啊,那是老天爷安排好的呀,由不得你忤逆……”说着想起自己那早死的小姐,浑浊的眼底涌出一层水汽,当年还不是对情太痴,落得一生惨淡?
抽回思绪,拉着陆羽的手紧了紧,“既然也是她的心愿,就上山请师父挑个好日子,将文姑娘风风光光的娶回来。”
她口中的她,自是晓晓,陆羽听来又开始不可抑制的心绪不宁,再辨不清方妈妈在说什么,只是不住点头,缓缓应和,“一切就凭妈妈安排吧。”
日过西山,霞光微浅,透过四格大窗投落在地,道道光线暖着屋子。
晓晓在陆羽回家之前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放进尚斌早准备出的房间,想起仍旧挂在床边的简易电话,墙上的小洞,往事历历在目。终于在一番大起大落后画上一个象征着完结的句点,不管是不是能彻底放开,命运的线错过了这次交集只会越走越远。然而,越是明白这道理心就越痛的厉害。
轻轻坐到床上,铺了很厚的床垫,该是尚斌特意安排的吧。眼睑微垂,目光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很难想象,这里面正睡着一个尚未成型的生命,而作为母亲的自己正谋划着怎样挂掉他的小命。晓晓忍不住伸手抚摸,半打趣的问:“你会不会嫉恨我这个自私的母亲变成厉鬼来吓唬我?”说着撇撇嘴,“你老妈我可是超级大胆!”
杏儿见她兀自摸着肚子嘀嘀咕咕,时而板脸时而傻笑,当即吓了一跳,生怕她是受刺激太大乱了神志,急着推门而入,“晓晓!”
晓晓抬头,慌着收起手掌,微微嗔怒道:“总说你这丫头勿要这般毛躁总是不听!”
杏儿不理会她,俯下身将她细细打量了个彻底,见她面色红润,唇瓣晶莹,一双会说话的大眼更是灵动有神熠熠生辉,这才舒心畅怀的大舒口气,抚着胸脯坐到床上,“吓死我了!”
晓晓不解,“这话该我说吧?”
杏儿吐吐舌头,晶亮的眼眸一转,哪肯说实话?打哈哈,“刚才以为你脸上长了痘痘,近处一看才知我眼花。”
晓晓狐疑,将她刚才的神情细细回味,联系起自己才刚小白的画面,当即明白了她的害怕由何而来,翻她一眼,“你这丫头,这P大点的事才不至于让本姑娘得失心疯呢!”
杏儿脸上微红,这P到底是大点是小点要分情况而定吧?想着这词实在不雅,当即咬了舌头不予争辩。“公子说住不多久就会搬了,所以也没布置的太繁琐,你先将就着吧。”
晓晓环视四周,除了和原来房间无二的布置,还放了一个精致的绣架,微笑,“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是不是能想的如此周全了!对了,陆羽他们回来了没?”
“厄……回是回来了……”
看着杏儿温吞的模样,晓晓便猜到她担心自己再见陆羽免不了心伤,拉了她的手起身,“走吧,去问问他大婚的日子,我还想准备份礼物呢。”说着心中又是一痛,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正常,脑子中又是那句矫情的话:一扇门关了会有新的门打开。不过这一次是自己从一扇门走进另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