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银行业务的一个特点是隐蔽性。债务证券化是在少为人知的所谓的场外交易进行的。因此,虽然这块业务的市场总值数以百万亿美元计,比全球国民生产总值还大,但资产抵押证券等拗口的专有名词,是在本次危机发生以后才渐渐为外界所知的,政府监管也勉为其难。雷曼兄弟持有的资产在次贷危机中亏损累累,由于次级抵押贷款违约率上升,造成次级债金融产品的信用评级和市场价值直线下降。由于雷曼兄弟实施了以市定价(mark-to-market)的记账方法,它必须定期根据金融产品的市场价值来确定自己资产负债表上相关资产的账面价值,这就导致不断爆出巨额的资产减值,而资产减记的过程同时就是暴露亏损的过程。这些曾经的金融大鳄落到今日田地,正是美国模式的金融体系不断创新,金融衍生品不断积累风险的过程,它们操纵金钱杠杆,债务证券化,利润落到自己的腰包,不幸玩过了头趟过了界。
在美国以证券业务为核心的投行,从以吸纳存款为核心的商业银行中分离75年后,终于等来华尔街投行的终结。五大投行所余的两家,高盛和摩根士丹利申请从投资银行变为银行控股公司的申请,于9月21日获得美联储的批准。这意味着高盛、摩根士丹利将放弃投行的自由,两行将由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监管转为直接由美联储监管,并纳入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的管理。
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于2008年9月19日再度宣布暂时禁止针对包括商业银行、保险公司在内的799只金融股的卖空操作。9月22日,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将通用电气(GE)、通用汽车(GM)和美国运通(AXP)等另外30只股票也加入到禁止卖空令当中。此后,英国金融服务管理局也宣布禁止卖空金融股。法国金融市场管理局也于9月22日公布了限制卖空金融股名单,包括15只银行、保险等金融股。瑞士、澳大利亚和爱尔兰等多国随后也加入到卖空禁令行列。全世界证监会联合起来,把计划经济进行到底。
或许,这给中国同行动用行政手段一个很好的口实。
保尔森下跪佩洛西
2008年9月15日,美国国际集团股价崩塌,单日降幅高达60.79%,公司市值缩水逾180亿美元,美国国际集团寻求750亿美元资金资助。9月16日在白宫新闻发布会上,保尔森否决了美国国际集团的请求,“纽约发生的事情,需要的是私营机构的努力”。然而晚上9点,美联储却宣布为美国国际集团提供850亿美元的贷款,但条件异常苛刻。美联储称,这850亿美元不是注资,遵照《联邦储备法》第13条第三款,授权纽约联邦储备银行向美国国际集团发放贷款,贷款窗口的有效期为24个月,利率为3月期伦敦银行同业拆借利率(Libor利率)再加850个基点。贷款将以美国国际集团的全部资产为抵押,美国政府将持美国国际集团79.9%的股份,并有权否决普通股和优先股股东的派息收益。美国国际集团原有股东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价码。
美国政府对雷曼兄弟的破产冷酷无情,拒绝援手,但对于美国国际集团,同样是“私营机构”,先前也想拒绝援手,细思量却不敢坐视不管。何也?唯美国国际集团一旦破产,其破坏性远非雷曼兄弟破产可比。雷曼兄弟所涉足的交易对象大多局限在投资银行领域,但是美国国际集团这个庞然大物几乎无所不包,在全球范围内经营一般保险业务、个人保险、退休账户、商业银行甚至飞机租赁等,而且资产类型极为复杂,即使是美联储也未见得能够充分理解美国国际集团的资产结构和存在的问题。AIG is too big to fail(美国国际集团是大而不能倒的)。最终,美国国际集团总共接受了1823亿美元的政府援助资金。
就在美联储决定拿出850亿美元拯救美国国际集团后不到24小时,美联储主席本·伯南克一通电话打给保尔森,表示应该采取综合救市方案了,但要经国会批准。保尔森连着开了两次电话会议,游说各界同意美联储和财政部的方案。
两年前伯南克和保尔森还不认识,两位也都不曾深入华盛顿政治圈,实在是历史的偶然,使得两人联手改写了美国资本主义历史。伯南克满口高深的学术名词,保尔森却操着华尔街术语;伯南克较少出面,负责幕后援救策略,保尔森是行动好手,对固定不变的事情不耐烦;伯南克曾对保尔森发出预警,预测唯一的解决之道可能是政府大规模的干预,保尔森知道伯南克的说法正确,却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市场触底回升,但形势急速恶化,迫使保尔森和伯南克一起断然行动。布什政府于2008年9月20日向国会提交一项总额达7000亿美元的金融救援计划。
7000亿美元有多大?它等于每个美国公民承担2300美元的债务,2300美元相当于1个工薪阶层1个月的工资。9月23日,一份由超过100位美国经济学家联合署名的《致国会两院******》发表在互联网上,质疑保尔森的计划。9月23日上午,美国财政部长保尔森、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和美国证监会主席考克斯在国会作证,敦促国会议员尽快批准7000亿美元的援救计划。在听证会现场有约10名抗议者,他们身穿粉红色衣服,举着牌子“不要接管华尔街!”当听证会结束,参议院金融委员会主席多德走出会场时说:“我们不会把一张7000亿美元的支票交给这位财政部长,我们不会给任何一届财政部这样的支票。”
美国总统布什打破沉默,9月24日晚向全国发表电视讲话:“如果拯救计划不被批准,数百万人将要失业,最终我们国家将经历长期、痛苦的衰退。我内心的直觉是反对政府干预。但是现在不是常规情况,市场无法正常运行。”
9月25日下午,布什总统、两党国会领袖、两党总统候选人在白宫召开会议讨论救市计划。磋商取得原则性共识:财政部将首批获得2500亿美元,如果可证实确急需,财政部可再获1000亿美元,国会则保留对剩余3500亿美元资金的否决权。会议结束后,保尔森为了缓和气氛,在众议院议长佩洛西面前下跪,请求她的党派支持救市方案。想想吧,秃头、大个儿、霸气,保尔森大爷,下跪?
9月28日,美国会与政府就7000亿美元的救援方案初步达成协议。正美着,9月29日美众院出人意料地以228票对205票否决了救援方案,当日纽约道琼斯指数历史性地狂跌近800点。如此群众运动,看谁还敢瞎嚷嚷?美政府干脆再接再厉,把新方案资金增加至8500亿美元。10月1日美参院以74票对25票通过了新的救援方案。接下来该众院表态了,悲观情绪又占了上风,10月2日纽约道琼斯指数又大跌350点。众院有压力呀,10月3日以263票对171票通过了新方案。一个小时后,布什总统迫不及待地签了字,救援方案正式生效。
美联储不是上帝呀
7000亿美元救市有3种可能后果。
第一种最乐观的结果,政府通过举债收购“有毒证券”,金融机构的资产负债表得到改善,市场信心恢复,信贷市场和股票市场走上正常,“有毒资产”开始退毒复活,垃圾变黄金,美国政府趁机将其脱手,还清了7000亿美元的欠债还赚上一笔;第二种结果,政府虽然收购了大量垃圾资产,但房地产市场迟迟不能复苏,这些资产价值还在不断贬值,引起了一轮资产质量恶化,美国的形势恶化向全球传递,相互传染,全球经济衰退拖延数年之久;第三种结果,由于外国资金不愿再流入美国,导致美元大幅下跌,美国政府和老百姓不得不节衣缩食,需求萎缩又导致经济增长率下降,股价房价持续下跌,这样,不但7000亿美元打了水漂,而且美国国家破产,从此失去在国际经济和政治中的核心地位,国际金融秩序瓦解,全球经济和政治格局大洗牌,世界人民陷入黑暗混乱中。
艾伦·格林斯潘曾被誉为“世上最伟大央行行长”。在1987年到2006年年初,少言寡语的格林斯潘执政美联储超过了18年,经历了4任总统,美国经济出现了创纪录的长达10年的持续增长。如今次贷危机来了,对格林斯潘的指责主要在两方面,一是在2001年至2003年,美联储为了减轻互联网泡沫破灭对经济的影响而降息太多,随后的加息步伐太慢。低利率刺激了抵押贷款和过度消费,造成了房地产泡沫的膨胀。格林斯潘成功地使美国婴儿潮一代疯狂地将自己的储蓄取出来,投向股票市场,以弥补因降息而缩水的收益。他还不断地为新经济摇旗呐喊,认为股票市场没有泡沫,不要担心通货膨胀。
二是美联储监管太过松懈,降低了抵押贷款的标准,以至信用状况不佳的贷款人以极低的成本通过贷款得以购买房屋,而在房产泡沫破灭时,这些人最终无法偿还贷款而破产。次级贷款之所以泛滥成灾,固然有格林斯潘的失职,但美国政府和国会也是助推力,因为次级贷款有助于让穷人得到住房,而有房子的选民会是最忠心的选民。传统银行不可能贷款给信用资质不佳的人,但金融工具的发展却解决了这一难题,以房屋作为抵押的证券的发展使得银行既能加速按揭业务的发展,又能与低质量按揭的风险分离。
就资金量来说,金融衍生品市场是世界上最大的金融市场,其交易总量相当于全球经济总量的16倍。到2006年,市场总规模达到370万亿美元,相当于当年全球各国国内生产总值总和的8倍多。到2008年,这个市场膨胀到1000万亿美元。这个数字实在是大得超乎想象,因为全球所有国家的国内生产总值加总也就是大约60万亿美元。而这次金融危机的起因——有问题的抵押债券总额也只有1.2万亿美元。这1.2万亿美元的按揭债券撬动的是整个1000万亿美元的衍生品市场。
2000年12月15日,一项解除了对许多复杂金融衍生品管制的法案获得了通过,交易商可以利用衍生商品,不用实际买进股票、外汇、大宗商品或抵押债等资产,就可押注这些资产的未来走势。为什么会通过这个法案?因为人们相信美联储足以预防坏事发生,足以保护整个金融体系,他们就可以多冒一些风险,反正有美联储在看着,不会有大问题。但是,“原来我们以为美联储是上帝。现在终于知道,他们不是!”德国总理默克尔说,早就建议他们加强金融监管,但美国人对此毫无兴趣,说那对我们不合适。
美国人说:“美国政府实际并没有钱,这7000亿美元是纳税人的,是赤裸裸的抢劫。”其实,何止是抢劫美国纳税人,它是让全世界共享美国金融危机的恐惧和混乱,并分摊损失。7000亿美元国债的发行,通过基础货币的乘数杠杆效应,意味着将在国际金融市场上制造出十几倍于美国新发国债或财政赤字的美元流动性。这些流动性会在推进美元继续贬值的同时,也成为新一轮石油、粮食、黄金和大宗资源产品期货价格大幅上涨的始作俑者,使世界性通货膨胀的压力陡增。
美元作为世界基础货币的地位已大不如前。2008年9月19日,欧元对美元比价为1∶1.4236,同1999年1月欧元刚发行时的1∶1.1789相比,美元贬值20%以上。2008年8月8日,俄罗斯打压格鲁吉亚,美国只有看的份,说明了什么?
首批QDII基金全部沉陷
雷曼兄弟的倒下,对中国内地首只QDII(合格境内机构投资者)基金华安国际配置基金是个坏消息。华安基金网站2008年9月15日刊登出公告表示:“由于雷曼兄弟下属之雷曼兄弟国际公司(欧洲)为华安国际配置基金所持结构性保本票据的保本责任人,同时,雷曼兄弟特殊金融公司为保本票据之基础资产之一的零息票据的发行人,因此在极端情形下,即,雷曼兄弟及其关联公司在无人接手而进入破产程序的情形下,华安国际配置基金将无法开放正常赎回业务。”
此前,华安基金似乎没有发觉雷曼兄弟本身的任何潜在风险。华安国际配置基金属债券型基金,成立于2006年11月2日。结构型理财产品有两大类:保本产品和不保本产品。由于保本产品一般都采用理财期所获得的利息去购买与雷曼兄弟无关的衍生品等产品,所以雷曼兄弟破产对这类产品影响不大。但不保本产品是挂钩雷曼兄弟发行的衍生类产品,此时危矣。
除去华安基金,2007年9月12日还发行了南方全球精选配置基金,这是中国首只股票类QDII基金。然而发行不久马上就遭遇了美国次贷危机和全球通货膨胀,首批QDII基金全部沉陷。
香港老牌银行东亚银行也颇为不顺,2008年9月19日东亚银行宣布,一名交易员违规隐瞒衍生工具交易亏损9300万港元,使上半年赢利锐减约1亿港元。其后,穆迪将东亚银行的评级展望降至“负面”。此后,雷曼兄弟破产引发的危机波及香港金融机构,有人通过手机短信散布东亚银行财务出现严重危机的传言,引发一些储户前往提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