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宋嘉平在四月底晋升为出口业务部的经理,当晚我们就去原鼎法式料理大吃了一顿。他将盘里的芝士焗龙虾分成小块儿,放进我跟前的碟子里。我抿了口红酒,学着贵妇进食的样儿一小口一小口地将东西咽下肚。他坐在对面笑得合不拢嘴:“言言,明天就放五一了,你怎麽安排?”
我舔了舔嘴唇回答他:“能怎麽安排啊,搁被窝里睡大觉呗!”这小子的笑容十分干净,他说:“难得放一次假,哪能就这麽睡过去啊!我倒看中了个地方你去不去?”
我挥着叉子跟他嚷嚷:“有屁你就快放啊,也不嫌憋着难受!我要不去你还敢一个人去了?”他伸手挠挠后脑勺说:“这倒是!不过言言你也太没有情调了。我特地学人玩儿浪漫,才刚开了个头,你就这麽……”
他余下的话被我能剐死人的眼神逼了回去。我决定教育教育这诚实的孩子:“情调是什麽?能当饭吃还能当钱用了?那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还没跟前这生菜踏实!你说你一大好青年不学人怎麽
赚钱,尽学这些哄小孩儿的把戏!”
他天生宽宏大量,从不跟小女子计较,尤其像我这种小心眼儿的小女子。所以即便我那样蛮横地教育他,他也只是温和地一笑而过,然后就拿出两张机票放我跟前:“咱们去西藏玩儿几天吧,也算是小度蜜月了。”
出去玩儿谁不喜欢啊,可我依然“精益求精”地跟他说:“你可别拿这麽个地方就糊弄过去了哈!我度蜜月去的地方可是法国巴黎!”他哭笑不得地双手合十朝我作揖:“我的好姑奶奶,您就行行好跟我去一趟成不?这算哪门子度蜜月啊,咱俩结婚后何止去巴黎,咱起码得绕世界环游一大圈儿!”
我这才满意地跟他点头:“成!姑奶奶赏你个面子!”他立即响应:“谢姑奶奶成全!”
我跟宋嘉平一块儿出去玩的机会不多,这次咱俩都挺兴奋的,一路上精神极了。到八廓街的玛吉阿米时,我几乎达到了兴奋的最高点,直奔进去找了张桌子就坐下。等宋嘉平马不停蹄地跟进来时,我便激动地一边抚摸桌子一边跟他说:“黎姿当时就坐的这儿!”
我闲来无事也会看TVB的电视剧,陈豪和黎姿在珠光宝气里拍婚后的那场戏,取景点就在这个地方。我记得电视剧里她还在小本子上写东西来着,于是我慌忙从茶几上拿过留言薄就开始翻。宋嘉平对此有点儿不屑:“这麽多桌子,你能确定这就是她坐过的那张?”
当时的他在我的威逼利诱下也看了整部电视剧,所以不用多解释也能明白我说的是什麽。给人泼冷水什麽的最扫人兴,我不满地斜睨他:“我说是就是!宋嘉平咱俩也在这簿子上写留言吧!”
不知是怕我生气还是我突然变得有情调的原因,他乐呵呵地直冲着我点头:“好啊好啊!咱各写各的,五年后再过这儿来看!”我十分不解地问他:“为什麽是五年?为什麽不是七年、十年?”
十年这个数儿常用在这类事情上,而七年则是因有七年之痒这麽个说法。可这傻小子为何会跟我来个五年之约!他再度挠挠后脑勺说:“咱不跟风行吗?好多人都因为跟风而曲终人散了。”
这后半句儿的声音有些低,可能是害羞了。但跟风和曲终人散没有任何直接关系啊!他又压低声音跟我说:“我不就是图个好的寓意麽!”
军哥哥的心思有时候真细腻得像一小姑娘。我俩吃完饭后就租车去郊外,西藏的天空很美很美!
“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我坐车里念自己改编的诗,“我算是明白什麽叫天高皇帝远了!这麽美的地方谁不想自个儿吞肚里变私有财产呐!”宋嘉平正闭目养神,听我这麽说,就半眯着眼睛瞅我:“这话题有点儿过了啊!虽说现在是言论自由的时代,可关于政治这方面儿的事情还是不提为妙!”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话多!”我给他翻了个白眼儿就接着欣赏车窗外的美景。“是是是!这一路上我的嘴就没消停过,就我话最多!”这丫又损我呢,我立即条件反射地狠狠踹了他一脚。
晚上咱俩搁草地上搭帐篷,昼夜温差很大,他搭帐篷的时候我就坐那儿直打颤。宋嘉平赶紧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披我身上:“好一点儿没?”我也觉得后悔了,边颤抖边跟他说:“早知道就听你的,带上件儿厚衣服。”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就知道你嫌麻烦!不过我偷偷在包里给你备了一件儿。”说完他就扯过大包,掏出我的毛线外套递给我。我感动地直接仰面倒地,这一倒真是十分值得!
因为头顶的天空是从未见过的漂亮,明亮闪烁的星星像一张细网遮住幽蓝的夜空。毫不夸张地说,连银河的轮廓都能分辨清楚。宋嘉平也躺我旁边看夜景,他说:“咱们现在可是在世界平均海拔最高的高原,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就是最神圣的地方。”
宋嘉平偏头看着我,嘴里呼出的热气浅浅喷在我的脖子上:“言言,你能在最神圣的地方答应嫁给我麽?”
明明是很浪漫的求婚,我却深深打了个激灵,不知是被冷的还是被惊的。宋哥哥近段时间越来越文艺了,害得我平常跟他说话就像一老爷们儿似的,我就经常毫无砝码地威胁他:“你要不从了我试试看!”
他要选择不从了我,我还真不知该拿什麽给他“试试看”!可他却偏偏回答:“不敢不从!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如此一来我就习惯了咱这颠倒的相处模式,可这会儿他却一本正经地跟我调换角色,我真是有点儿接受不了。于是我轻松地回答他:“我答应你!你可要拿十克拉砖石给我套牢了哈!”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拿出一东西将我左手的无名指套上:“能先用这个代替吗?”我将手抬眼前一看,居然是颗草编的戒指!我默默地接受了它冰凉的触感:“你这一套一套都跟谁学的呢?我以前初中看小说,就常碰见这种桥段。”
他不立即回答我,估计人又伸手挠后脑勺了。过了一会儿才说:“言言你是不是觉得我可笨了,怎麽做也成不了你喜欢的样子。”我抬脚踹了他一下:“胡说八道什麽呢,我要不喜欢你还能这样想踹就踹?我要不喜欢你不早跟你说拜拜了麽!你呀就说对了前半句,后半句压根儿就是瞎掰!”
他想了想又问:“那你就是喜欢我了?”我站起来往还未完全搭好的帐篷里砖,“少框我!我才不告你呢!”
那会儿生活多开心啊,简单又充实。“你跟苏文烨是什麽关系?”去机场的路上,张茜茜好像跟这帮人中的一个女孩儿很谈得来,所以我就莫名其妙落了单,居然还莫名其妙地跟丁傲坐一块儿了。他上车后倒头就睡,这会儿却醒了。
“我和苏经理是同事啊。”这人心思也忒深了吧,居然怀疑我跟那小青年有什麽不正当的勾当。他点点头,有点儿恍然大悟的意思。过了一会儿他又说:“舒薇和万钧可是咱们眼里的模范情人!”
这话的潜在意识就是说我是那见不得光的小三,目的是想从陈万钧身边儿把我赶走。我微笑着对他象征性地点了点头,他盯了我一会儿,像在研究一件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什麽都没跟你说?”
我茫然地摇头,他似乎叹了口气,又说:“他俩下月初八就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