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普文明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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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六畜”之谜

一般的辞书上为“六畜”作注时,总是引《左传》昭公二十五年的一句话:“为六畜、五牲、三牺,以奉五味。”对此杜预解释道:“马、牛、羊、鸡、犬、豕。”这样看来,似乎六畜的观念起于春秋战国时期。其实,这是不确切的。“六畜”的观念要大大早于春秋战国时期,一旦人类跨入新石器时代的门槛开始了定居生活以后,人们就着意于寻找肉食品中的主食,进行圈养活动。一直到新石器时期末期,主要的家养动物锁定为六种,这才有了完整的“六畜”观念,时期上大约在公元前一万年到四五千年之间。

这也实在不易,人们为了寻找肉食的主菜,花费了五六千年的时间。

远古人类家养牲畜的最好见证是圈养牲畜的圈栏。野生动物是没有也不可能有圈栏的限制的,自由自在得很,同时也就野性十足。为了去掉动物的这种野性,听从人类的命令,第一步就必须限制它的自由,使之在人们限定的空间内生存和活动。这样,人不只可以在需要时随时食用它们,同时还可以获取它们生育后的动物后裔。而牲畜圈栏就是远古人类的一大发明。

原则上说,在一万年前人类进入新石器时代开始定居始,就有了这种牲畜圈栏。但我们至今还未发现。在山东滕州北辛遗址,我们发现有若干窖穴,在这些窖穴的底部板结着不少动物粪便层,无疑,这是原始而坚固的圈养牲畜的圈栏,年代在七八千年以上。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也见到两座家畜的小型栅栏遗址。西安半坡遗址有着较大的牲畜圈栏遗址,可能是氏族公有的牲畜圈养地。在临潼姜寨遗址还发现了两座牲畜夜宿场,场上留有几十厘米厚的畜粪堆积层,表明仰韶文化居民的家畜饲养有了一定规模。在山东胶县三里河遗址的一座猪圈栏遗迹的底部,还遗留有5具完整的小猪遗骸呢!

牲畜的圈养活动在人类的新石器时代延续了将近有一万年。

现在,传统的“六畜”的秩序编排为:马、牛、羊、鸡、犬、豕,而实际的情况可能恰恰相反。

被后人排列在末座的猪,它的被圈养是首当其冲的。河北徐水南庄头遗址出土过距今一万年前的家猪遗骸,河北磁山文化遗址出土的动物遗骨很多,而以猪骨化石为最多。浙江河姆渡出土的48种动物遗骨化石中,家养的占了相当比例,而其中以家养猪遗骨化石为多。仰韶文化和大汶口文化中也出土了不少猪骨。浙江王岗出土的猪骨架吻短,眼眶突不明显,头骨比例较宽,上下犬齿都不发育,下颌联合部短而薄,颊面比较弱小,特别是第三臼齿缩小明显。这些都是长期家养的结果,我们把猪看作是“六畜”中的龙头老大是有充分证据的。

犬被列第二。在中国文字中狗与犬基本同义,但狗是一个广义的类的称呼,而“犬”是指狗中体小者。《左传》把六畜中的一畜称为“犬”是准确的。的确,我们在远古文化遗址中发现的大多是体小的“犬”,而不是如狼似的“狗”。狼是狗的祖宗。狼的品种很多,其中比较温顺的一种变成了野狗,野狗中体小而弱者变成了“犬”。当时人类着力于驯化“犬”,目的还在于食用。

长期以来,人们认为鸡起源于南亚和东亚,而我国的鸡是从印度传入的。后来,在磁山文化遗址中发现了家养鸡的标本,证明中国鸡也是土生土长的。在新石器早期文化遗址中没有发现鸡,只有猪与狗(犬),到了磁山文化时期,才有猪、犬、鸡的并存,可见,鸡比猪和犬的圈养要晚一些可以说是肯定的。也就是说,到了磁山文化时期,“鸡犬不宁”这个词才有实际意义。

羊可能最早饲养于北方,我们从大汶口文化的刘林期文化中发现了羊的遗骨化石。在中国古文字中,“羊”与“祥”相通,由此发展为“羊卜”,以羊来占卜事物的臧否。“羊”又与“美”(完美)联系在一起,“羊大为美”,在古代人心目中,羊的又大又肥,是十分可喜可贺的事。考古学家研究表明,羊的饲养起于北方,后又传向南方。它的饲养当后于猪、犬、鸡,而在六畜中位居第四。

接下去是牛了。牛力大无比,野牛又易发牛脾气,因此较难以驯化,在“六畜”中驯化的时间也稍为晚些。在黄河下游的刘林期遗址中,发现有牛的遗骨化石,但难以确定是否是家养的。在南方,在新石器时代水牛的饲养的痕迹比较明显。在彭头山文化遗址发现了家水牛的骨骸,在江苏吴江梅堰遗址,出土了7头完整的水牛头骨。太湖地区其他遗址也都发现了水牛的踪影。可见,至迟到新石器时期中晚期,牛已成为人类生活和生产的伴侣。

马的饲养要更难一些,但到新石器时代末期,或到金石并用时期,马也进入了人类的生活领域。在我国北方,驯化成功了家猫、家兔、家蜂,还驯化成功了家马。到此时,“六畜”算是齐全了。

问题在于,既然说“六畜”实际的驯化顺序应为猪、犬、鸡、羊、牛、马,而到了《左传》那里,却变成了马、牛、羊、鸡、犬、猪了呢?道理很简单,新石器时代的驯化序列是以驯化的易难排列的,猪、犬易于驯化,当然是首当其冲了,这本身有其内在的规律性,牛、马最难于驯化,也就排在后头了。再说,从饲养和驯化的初始原因来说,明显是为了食用,从食用意义上说,当然以狗、鸡、羊(犬另当别论)为先了。牛、马的味道不及猪、羊,获取又异常困难,因此也就不去勉为其难了。可到了后来,食的问题退居二线了,“六畜”的社会功能显现了,这时,牛、马的地位就上升了。牛用于耕,马用于战,他们的作用“六畜”中哪个都不能比。

另外有人间,为什么是“六畜”,而不是“七畜”、“八畜”?这很容易理解。“六”在中文中是最吉利的数字,六丁、六子、六王、六爻、六六、六甲、六代、六令、六色、六州、六宇、六志、六和、六采,等等,都以“六”取吉祥之意,“六畜”也是如此。六畜兴旺,代表着我国古代人民的心愿。

郑玄在《周礼·天官、庖人》注中写道:“六畜,六牲也。”六畜通神。祭祖,祭神,用的牺牲品不外乎是六畜。从这个意义上讲,则是远古人类饲养这些动物初衷的异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