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没有对我的关心做出及时的反应,依然垂着眼。嘴角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讪讪地笑了笑。老人的笑容很不美观。其时我已逃开。终有一天,我按捺不住好奇,假装从那间小屋前的小路经过。我匆匆地朝小屋瞥了一眼。就一眼,我把小屋看了个透明:十平方米左右,土墙,房顶或许有瓦,然即使有,也残缺了。
因为整个屋顶被一张张捡来的塑料薄膜覆盖着。风一过来,便一片“哗啦”之声。小屋内部的格局我不甚清楚。
我看见门前屋檐的塑料薄膜由棍棒支撑着伸出好长一溜,这大概是厅堂吧。老人平时的洗衣做饭大概就在这里进行了。
老人的小屋,唤起了我来自心底的悲怜。那应当是鼠类的家园!正当我对小屋倾注我所有的同情的时候,我又有了一个新的发现,这个发现差点让我泪流满面。
那是在一个冬日暖暖的阳光里,我又去屋后坡上的公厕。远远地,我看见一个花白头发、脸盘很大的女人在朝我痴痴地傻笑。惊惧中,我打住了脚步。正欲撤退,我看见有人从老女人面前无恙地走过。我硬着头皮,迎着向我挥洒的可怖的笑,从老女人眼皮底下走了过去。
老女人有着老猫般古铜色的大大的眼睛,只是眼神散漫。没有水分的脸,使面部肌肉有些耷拉。这张有些浮肿的面孔呈灰白色,因此一脸死气。它使我闻到了坟墓的气息。
当我从厕所出来时,我看到这样一个情景:老女人正坐在一张腿脚都打了补丁的破藤椅上。扫垃圾的老人弓腰曲背,在向老女人张大的嘴里输送热气腾腾的面条。老女人则孩子样:“哧——溜”地吸收着面条的营养。不时,老女人会扬起那张皱巴巴的老脸朝扫垃圾的老人嘿嘿地傻笑。
你能告诉我么,她是谁,你的妻?抑或路人?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经常看见老女人安静地坐在那张藤椅里。女人的腿上绑着从别处捡来的袖套,看似很像当年八路军的绑腿。脚上呢,则穿着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大头棉鞋。
小屋象座孤岛,孤岛上住着两位隔世的老人。虚荣实际的人们是不屑与这样一对老人对语的。
人们非常现实地用每月三元钱来求得眼前的清净。长久的失语,使两位老人发出的嗓音都那么不自然,那嘶哑声像是通过喊叫才能发出来的。哪像街头巷尾的市声那样清脆滑溜。
日子过去了许多年,我也业已搬家。我也会在往日的路上偶尔遇见正挑着垃圾筐的老人。老人依旧低垂着眉眼。
舟山,依托着你
今天,我们在这里隆重集会,庆贺我们537舰被以她守卫着的英雄城市之名——舟山命名,并举行授军旗升军旗仪式,这是我们舟山舰全体官兵的期盼,也是我们舟山舰全体官兵的光荣。
从今天起,在人民海军的行列里,就有了舟山舰的旗帜,她不仅在我们的舰桅上高高飘扬,同时,她也在我们舟山舰水兵的心中不倦地飘扬!
今天,既是我们舟山舰命名之日,也正逢舟山解放四十周年的纪念盛典,这仅仅是一种巧合吗?我们相信,往后,这个舟山人难忘的日子将会增添更多丰富的内涵。
我国从1987年起,又恢复了海军的战斗舰艇以祖国的城市、江河、大山之名命名的传统,这预示着我们的军舰无论航行到哪里,这钢铁的堡垒都是祖国的一块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
刚才,当我们第一任年轻的舰长,以颤抖的双手捧起紫铜色的“舟山”舰徽,在我们充满朝气的队列前,庄严地走过,当刚才我们第一声升旗的长哨,在舟山军港上空嘹亮地响起,“537”这组平淡无奇的阿拉伯数字,便和“舟山”结下了不解之缘。我们舟山舰的水兵,从此,便加入了舟山100万人民的行列,成为守卫“家乡”的“舟山人”。我们草绿色的甲板,从此,也属于舟山两万平方公里一方流动的蓝色土地,她和普陀山的“千步金沙”,岱山的“蓬莱仙境”,嵊泗的“南方北戴河”组成舟山撩人魂魄的风景线。舟山,你为此而激动吗?我们不禁为此激动不已;舟山,你为此而自豪吗?我们不禁为此自豪万分。
缘着这些,我们曾不止一次走进舟山的历史。近百年来,帝国主义曾多次侵袭舟山的领地。从鸦片战争到抗日战争,从上个世纪中叶到这个世纪中叶,侵略者不都是以舟山为跳板,打开中国的东大门吗?
舟山啊,你终于在本世纪五十年代,才走出了有海无防的悲苦历史。一支英勇的人民海军部队,在你的怀里从无到有地不断壮大。而今,更有我们舟山舰就在“家门口”戍守。这在数十万海军中,唯有我们舟山舰能拥有这份绝无仅有的殊荣。那血染的历史,还允许它重演吗?不,我们舟山舰的官兵决不答应;军人常常是用热血、赤诚和血肉之躯作为铮铮誓言的。
不是说“父母在,不远游”吗?舟山,从今天起,你便是我们的“父母”了,但你更是我们远游的基地。依托着你,我们去闯大洋,我们去闯世界,风风雨雨不怕,惊涛骇浪何惧。因为我们知道,在我们身后,有舟山人民无数双赤灼的目光,在深情地注视。那是期望,那是鼓励,那也是一种鞭策。
舟山,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我们的军舰,是以你的名字命名。我们粗犷的身躯,终将被你母亲般的海洋,雕塑成一颗颗雄健的灵魂。从今天起,“舟山”,这神圣字眼,便悄悄揉进我们的肉里,在我们的盈盈血脉里热切地流动。我们坚信,无论将来的路是平坦,还是坎坷;是顺利,还是曲折,舟山人都永远不会失去大海般的情怀和风采,我们“舟山舰”的水兵也永远不会。
谢谢大家!
起名
妻十月怀胎,生了个千金。这在我的意想之中。
军舰一路波峰浪谷,从茫茫的南沙海域回到军港,妻子的信已在码头静静地等我多日。来不及洗去满手的油污,擦尽满身的咸腥和汗味,便迫切地拆开那洁白的信封,一种无法名状的幸福,立时在全身盎起。妻喜孜孜地告诉我:在我离开她的第十五天,我们的女儿便呱呱坠地了,小小明亮的眼,印着美丽的蓝色,这是否因为她有一个与大海、与蔚蓝为伴的水兵爸爸?不知若干年以后,是否又是一个海的女儿,像她母亲一样,心为海的潮起潮落而起伏?身为海的风暴波涛所牵绊?
妻嘱咐我,给女儿起个名字。说这孩子出世时,我不在她身边,我有义务,也有责任给女儿起个名字。我的内心被一种神圣和自豪充满。
记得妻怀孕时曾说过,希望生个男孩,因为他爸爸这个兵也不知要当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往后,家里有什么重活,他可以帮干些。说这话时,妻轻抚凸起的肚,脸上挂满笑意,我便忍俊不禁去吻这朵开得正妍的花。那干脆就叫“爱男”吧。
怕妻子等急了,便翻了近十里的山路,跑进市邮局,用电报告诉了妻。不久,妻便回信了。说“爱男”这名挺好的,父母也喜欢。可考虑了很久,还决定改成“爱南”。因这孩子拥有第一声惊天的哭喊时,你正驾舰在茫茫的南沙海上巡逻。假如她的爸爸不爱祖国的南沙,能在妻子即将临产时,毅然归队,去争一次南沙之行?谁又能说,这是仅有的一次呢?叫“爱南”不是一种更好的鼓励和怀念吗?读着妻的信,泪便盈满眼眶,激动的心情无以排遣,便又匆匆地跑进邮局,在纸上写下:“我爱你‘爱南’,吻你们!”邮局的电报小姐直冲我翻眼,以为我一定是哪根神经出了故障。
这是去年间的事了。往后,妻便不断地寄来女儿的照片。一个月、三个月……匆匆的一年过去了。妻不断地抱怨,女儿都会喊“爸爸”了,而她的爸爸却还从来没见过她。
是啊,什么时候我也真该回去,看看我的妻,看看我的“爱南”了。等我们见面的时候,她该不会叫我一声“叔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