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黄昏,大家陆陆续续收了竿,却没有收起高涨的热情,因为一场全鱼宴即将上演。
同事们不自觉地分了工,斯蒂文和舵手在甲板上收拾鱼。船附近早围了一圈水鸟,每当他们把鱼内脏扔向大海时,它们便冲向半空抢夺晚餐。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这场夺食,看上去如翩翩起舞般优美。
斯蒂文和舵手加工好的鱼由琳达送到厨房,芳菲正在那里,兴致勃勃地做大厨。早上,她的行李之多令斯蒂文震惊,现在,她却后悔没多带一些调料,不过,以现有的条件,似乎也可以技惊四座了。不少同事想帮忙,却因芳菲要做的是中餐望而却步了,芳菲也正乐得不受干扰地“拳打脚踢”。
一个多小时后,餐厅里呈现出美丽的一幕。几十支蜡烛在银色的西式烛台上,散发着温馨的光,雕花长木桌上,摆着色泽光润的西湖醋鱼,金黄鲜嫩的干炸鱼、香味浓郁的红烧鱼、别有风味的五香熏鱼……在烛火的照耀下,在太平洋夜景的映衬下,一切宛如梦境。
众人刚踩入这梦境,就发出一片惊叹声,丹尼斯拿出了珍藏二十多年的红酒,为每个人亲手斟上,然后回到座位上,用叉子敲敲玻璃杯,这清脆如风铃般的响声,宣告了“宴会”正式开始。
“今天,我们首先要感谢的人,不用说,是Fiona。从前,我知道她是个出色的员工。今天,我知道她必将成为一个好妻子。”
丹尼斯话音一落,大家开始七嘴八舌,这个说:“Fiona,我弟弟还没结婚,你看怎么样?”那个说:“我表弟也不错,还喜欢中国文化。”
芳菲瞄了丹尼斯一眼,是他引爆的这个话题,当然要把球丢给他,便说:“结婚?如果丹尼斯把我的工作减半,我一定会考虑。”
丹尼斯哈哈一笑,举着酒杯来到芳菲面前说:“这我不能保证,但会尽量安排。不过,无论工作多忙,别忘了,这是你的人生,享受它,是你今生最重要的工作。”说罢,他和芳菲轻碰了一下酒杯,然后突然俯身,用极低的声音说:“那件事,对不起。”芳菲当然明白,他指的是把新库房乱象归罪于自己的事,只是再没想到,他会当面向自己道歉。
“那些事已随海风飘走了。”芳菲指指窗外的太平洋说。
丹尼斯笑笑,又对坐在芳菲身边埋头苦吃的大卫说:“伙计,味道怎么样?”
大卫一边尝着青椒炒墨鱼,一边说:“精彩、奇妙、完美,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抬起头,带着一抹很少在他脸上浮现的、孩子般的笑容问,“丹尼斯,在你心中,纯正的中餐是什么?”
作为上司,丹尼斯回答过大卫各种各样的问题,这次,却突然语塞。
“你认为呢?”他很有技巧地反问道。
“春卷,我曾以为那就是最美味的中餐。不光我,连我妈也这么认为,刚才我还给她打过电话。”
“告诉他你正在干什么了?”丹尼斯微笑。
“当然,我说再也不要吃春卷了,你根本不能想象真正的中餐是什么滋味。”
“你妈妈说什么?”芳菲忍不住问。
“她……”大卫尴尬地笑了,“她正在中餐厅吃春卷,电话里埋怨我不早告诉她,还吵着要我带回一些‘真中餐’。”
在大家的笑声里,大卫突然把头转向芳菲说:“也许,有一天……”他突然打住,摇摇头说,“还是等我规划一下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