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正沉浸在回忆中,电话铃突然响了,是前任老板秀云。
“我搬了新家,要不要过来看看?”
“好,下班就去。”秀云愉悦的声调让她不忍拒绝。
这天黄昏,芳菲先去家居市场买了盆富贵竹,然后驾车按照秀云给的地址来到了一座白色的公寓楼前。她在楼下按了对讲机,门开了,大厅里的彩色喷泉欢快地跳跃着,好像在替主人迎宾。芳菲乘电梯直奔了顶层,秀云已打开房门,倚在门框边等她。
“好久不见了,老板。”芳菲大声招呼着,把富贵竹恭恭敬敬地递上。
“嗯,像你这样念旧的人,这年头难找呀,”秀云边说边把芳菲让进客厅。
“怎么说得好像历尽沧桑似的?”芳菲走进屋,打量着秀云的新居。这是一套大约二百平米的公寓,装修考究,室内的水族箱和随处可见的绿色植物,为房间平添不少生趣。这套公寓,若在别人眼里,也算奢华了。只是,与秀云从前住的面积近千平的海边别墅相比,不知逊色多少。
“怎么想起搬家了?”
“海边那套房子看起来威风,一个人住,却是太寂寞了。况且,前一阵我需要钱用。”秀云边泡咖啡边说。
“你老公在中国的项目怎么样?”芳菲想起自己还帮他们接待过市长一行。
“做得不错,他一向善于摆弄人际关系,在澳洲因为英语不好而无用武之地,一回国却如鱼得水。”
芳菲笑说:“这样说是赚到钱了?那还不赶快把他召回澳洲?小心,把有钱老公放在国内是世上最危险的事。”
秀云说:“现在召?太晚了,他在国内弄了个妞儿,我们离婚了。”
“这……”芳菲尴尬地不敢再说话,心中却愤愤不平,当年秀云老公在国内混得前途未卜时,秀云苦苦替他撑着澳洲的公司,以求万一国内投资失败,一家人还有退路。那时芳菲在她身边,亲眼目睹了她的艰辛、孤独与无助。
秀云倒是神色自若,显然最痛的时刻已经过去。她把泡好的咖啡递给芳菲说:“他妈的不提他了。最近我心情不错,因为和程昊的官司了结了。”
“就是那个投资失败,却反咬你一口的老友?我记得上次香港律师说,他算准程昊这样贪财的小业主,一准会逃税,只要向他要三年税务记录,那边一定撤诉。”
秀云摇摇头说:“我当时也窃喜,后来才明白,律师为了让你把官司打下去,总是把前景描绘得无限好,等你发现上当时,大把的钱已经掉进他口袋了。”
“怎么?”
秀云笑说:“人家程昊的律师也不是吃素的。他先把程昊所有的资产转到他女儿名下,然后又找会计师做了一套对他们有利的报表。”
芳菲摇摇头说:“想掩饰财务状况,没这么简单,假账,都会留痕的。”
秀云拍了一下她的肩头说:“你现在是专家了。”
“那还不敢当,可,如果你让我看看他们的报表,也许能找到漏洞。”
秀云望着水族箱里悠哉游哉的鱼说:“我知道想戳穿他们不是不可能,可,那要花多少精力,费多少神,生多少气?到头来,我除了保住了一点钱以外,一无所获。况且,那阵闹离婚,精神上再经不起折腾了。我就索性卖大房买小屋,用盈余的钱跟他庭外和解了。他求财得财,我求安宁得安宁,不是很好吗?”
芳菲突然欣赏起眼前的这个女人了,不过几个月间,她失去了老公,豪宅,还有数目不少的金钱,若换个人,也许早活得愁云惨雾了,可她,种花、养鱼从容地排遣着心头的苦闷。
“秀云,你了不起!”
秀云说:“也没那么伟大,一人闲了时,还是会辛酸,会委屈。不过,命,自己不能掌握,心态却可慢慢调节。”
芳菲望着秀云,她纤弱的身体中隐藏的韧性,令她心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