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见到你。”丹尼斯看上去一切如常,唯有微微扬起的眉毛,泄露了心底的惊讶。此刻的他,显得精明干练,和昨天赤脚钓鱼的人判若两人。昨天,他的眼神温暖热情,今天,他的目光炯炯,甚至犀利。人生在世,到底,有多少不同的面相?
“请坐。”丹尼斯把他们带到圆桌边,等汤姆和芳菲落座后才缓缓坐下。
“我想,在汤姆面试过之后,我对你的专业能力已没有怀疑。今天,我想多了解一下你的管理经验。”丹尼斯说。
“管……理?”中介介绍这个职位时,只说主要职责是做报表,昨天汤姆的问题,几乎在教科书上都可以找到答案。她万没想到,这个工作居然“高级”到涉及了“管理”。在国内,她虽曾被架上公关部经理的位置,但,只做了短短几周,是在谈不上有管理经验。
“请问当公司System(系统)改变时,你如何与下属沟通?”
“系统?什么系统?硬件?软件?”芳菲的额头渗出了汗,一个简单的英语单词,在不同的语境下有不同的涵义,英文是母语的人很容易识别,却苦了她这个外国人。
“是管理系统。”汤姆小声说。
“管理系统?改变?”芳菲一头雾水,不明白丹尼斯指的是制度的改变?策略的改变?还是人事变动?
“你举个例子就好。”汤姆在一旁提醒。
“例子?”芳菲无奈地想,从未经历,哪来例子?看来今天是彻底砸锅了。突然,剑客的话在心头滑过,这就是一场脱口秀而已,反正,成功的机会在昨天就本该被击碎了。她望了望汤姆,后者眼光温和,像是鼓励她无论如何别放弃。
冷静下来的她,脑筋转得飞快。想到课本上的“Segregationofduty”(职责划分),突然有了主意。
“比如,公司负责应付账款的人同时也负责银行账目。我就修改了财务部规则,建立内部控制制度,让另外一位同事管银行账目。他一开始不理解,说公司不信任员工。我就和他长谈……”编到这里,芳菲偷眼看了看丹尼斯,他的脸如石,没有表情,锐利的眼神,似乎能看穿一切谎言。芳菲再看看汤姆,他正冲她点头,这或许只是一种礼貌的表示,对芳菲却是莫大的鼓励。“我说,公司不但信任你,而且了解你做任何事都追求完美,但一人兼管两摊事,出了错不易察觉。新的内控系统,不只是为防弊,更为最大程度减少人为错误,使一切趋于完美。这不正是你和公司共同追求的目标吗?”她一口气说完,如释重负。虽然,这个例子不够完美,也不太可能在大公司发生,但如果她此刻是Talkshow(脱口秀)的观众,就会为嘉宾的机智鼓掌。
丹尼斯接下来的问题,刁钻依旧,但心情平静的芳菲,思路清晰,反应敏捷,竟然能勉强应付。面试结束后,芳菲长舒口气。无论成与败,她又有了宝贵的经验。不过,她窃以为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因为自己的表现几乎完美。
芳菲不知道,就在她走后两分钟,丹尼斯和汤姆之间,打了一场没有硝烟的仗。
“她根本没有大公司的管理经验。”丹尼斯说。
“他的主要职责是财务,不是管理。”汤姆耸耸肩说。
“根据美国总部的安排,你以后也要兼顾墨尔本、布里斯本的财务部。你不在悉尼的日子,她要担起一些管理职责。”
“那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她非常聪明,那时已经没问题了。”
“也许专业上可以,不过,她的英语虽然在移民中很不错,可毕竟不够完美。你需要一个有很强沟通能力的助手。”
“她的英语,很容易理解,再加上聪明、热情,我不认为她和别人沟通有障碍。”
丹尼斯不再说话了。很明显,汤姆是不想找个太强的助手,尤其在他不在悉尼的日子里,他希望能有一个听话的、贯彻他意志的人,而不是与他不相上下,甚至能取而代之的人。他有些头痛,到底,该怎么决定呢?
芳菲赶回公司时已近两点。秀云不在,她又成了无缰之马,只是,这匹“千里马”无处驰骋,除了网上。面试告一段落,成败听天由命,她轻松地点开新浪娱乐版。依云和凌远的破碎婚姻依然是头条,只是比昨天多了些“小料”。比如“依云在三里屯喝酒买醉”,“传某歌星是第三者”,突然,一条“依云前夫三缄其口”的标题吸引她点开了链接,凌远的照片赫然荧屏上,画面的背景是她工作过两年的帝豪都会。凌远刚从奔驰中出来,正要走进酒店,一群记者早持长枪短炮地在等候,他头微低,略显憔悴,脸上全无表情。“久违了,凌总。久违了,帝豪。”万里之外,芳菲在心中默念这些曾经挂在嘴边的名词,脑海中回闪出与凌远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的前前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