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芳菲胡思乱想间,手机响了。
“Hello,是秀云呀。对,我答应过陪你去见律师。什么?今天?好吧,五点半,宏业律师楼见。”
“朋友向你问候生日?”汤姆笑眯眯地问。中文他不懂,只能臆测。
“以前的老板要见律师,她英语不好,要我做翻译。”
“我认识悉尼最有名的律师,如果需要尽管告诉我。还有,今天你既然有事,下午早点走。”
芳菲忙不迭地道谢。
秀云和芳菲赶到律师楼时,天已擦黑。那位来自香港的陈律师,似乎已准备收工了,却突然发现还有一拨客人,又无奈地转回办公桌前。
芳菲看到他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陈律师一串广东话的开场白,让芳菲找到出气口。
“请您用英文重讲一遍,我们不懂粤语。”芳菲用纯正的国语讲。
“小姐,你的普通话真标准。不如我们讲国语,我正好可以学习一下。”芳菲花了好几分钟,才把他支离破碎的普通话,拼凑成一整句。
她马上用英文回敬,大意是陈律师在异国他乡,不忘钻研国语,令她感动。但鉴于律师费是按时间计算,他们还是速战速决吧。
陈律师金丝眼镜后的小眼睛中,露出一丝不悦。但,喉咙里终于迸出了英文。
在简单浏览过秀云递上的卷宗后,他胸有成竹地一笑,说:“这种官司,我见多了,找到我,你已经赢了。”
芳菲讶异于他的自信。她明白“购房过程中,销售人员误导”一项,本是口说无凭,程昊告不倒秀云。但是,当年签房屋贷款协议时,程昊人在海外,央求秀云代签,而秀云就真的在没有委托书的情况下,帮这位二十年的老友签了字。这,是程昊极有利的武器。
“你确定吗?”芳菲与秀云对视一眼,问得半信半疑。
陈律师对她们的怀疑,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像守株待兔的农夫,终于看见一只傻兔子,横冲直撞地跑过来般兴奋。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谈自己的成功案例。他职业生涯的第一大成就,是能把一些存在或不存在的功绩,编织成精彩的讲稿。第二大成就,是能把这稿子,讲得绘声绘色,扣人心弦。
芳菲和秀云被他侃得迷迷糊糊,听得津津有味。突然,芳菲瞥见“金丝眼镜”头顶的挂钟,惊得几乎跳了起来。
“陈律师,已经一个小时了,你还没有谈我们的案子呢。”
秀云也被芳菲震醒了,意识到自己已花了至少三百澳元,听了一场云山雾罩的演讲。
“哈哈。”“金丝眼镜”的笑声越来越大,眼睛却越眯越小,“我有本事让程昊撤诉”。
“怎么可能?”芳菲逼问。
“我问你,程昊以什么为生?”
“开中餐馆。”秀云答道。
“多少年?”
“三年。”
“那我们就要他提供三年税务记录。像他这种人,财迷心窍,四处买楼花,到成交时见房市低落,就以无力支付为借口赖掉全款。发展商不追究他就算了,他还要为损失的一点定金,诬攀好友……”
“你是说,这种唯利是图的人,一定会偷税?”芳菲如梦初醒。
“聪明!小业主偷税,是很普遍的事。我不相信他能免俗。一旦我们让法庭调他的税务记录,他就只能撤诉。”
秀云喜得站了起来。芳菲看着秀云脸上久违的笑容也不禁开怀。她又望望得意扬扬的“金丝眼镜”,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可一时又说不出所以然。
这晚,芳菲回家后,迅速“扑”上了网。
刚跳上MSN,剑客的消息已经冲了过来。
她希望这是一句生日祝福,却忘了素昧平生的他,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生日。
“昨天下的匆忙,有一句话忘了说。”
“什么?”芳菲问。
“从照片上看,你太瘦了,要好好补补。”
“我倒是想呢,天天燕窝鱼翅的,吃得起吗?”
“托人给你捎点燕窝去?”剑客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芳菲慌了:“别,千万别!一来海关不让进,二来,素昧平生,怎么好意思受这种‘大礼’?三来,我有严重的‘燕窝恐惧症’,根本吃不下去。”
这最后一句,并非空穴来风。在芳菲记忆深处,的确埋着一串燕窝引爆的伤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