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下来的那个人衣衫褴褛。他本是从印尼过来的外劳。当地最大的外劳输入国就是印度尼西亚。这些印尼人和当地的马来人同祖同宗,语言更是不成问题。所以在当地经济繁荣的时候,各行各业都招了大批印尼外劳。可是随着九七亚洲金融风暴的到来,马来西亚经济危机严重,本地人都找不到工作了,哪里还能给外国人留位置?所以马来西亚政府要这些外劳回国。印尼的经济危机比马来西亚更严重,外劳都不愿意回去。没办法,马来西亚政府只好采用强制的手段遣送这些外劳回国。这个外劳从专门关押外劳的难民营里逃出来,已经几天没吃饭了。今天跑到这山上来,想爬到芒果树上摘果子吃。看到下面那么多人,他腿都吓软了。下了树,他只能用马来语不停地哀求,同时把自己摘的几个青芒果举到他们面前,说明自己并不是想偷东西。可惜爱玩他们听不懂马来语。谢晶作为这里的二房东,及时地但起了保卫的责任,不由分说,用手中的拖把就朝那外劳打去。那外劳一声惨叫,撇下手里的芒果就朝前院跑。其他的中国留学生也用自己手中的家伙群起而攻之。猪仔见此情景,也来了劲,窜出去照着那外劳的屁股就是一口。那外劳抱头鼠窜,被猪仔追着跑下山,三分种后还能听见从山下传来的惨叫声。
外劳逃走后,大家都纷纷谈起自己当时是多么地勇敢,说今天他们是代表中国留学生帮助这国家维持治安,算是打出了名号,这件事情的历史意义和李小龙到美国拍电影差不多。其他中国留学生又说爱玩没有动手,看来传说中的“东北人最凶狠”有些失实。爱玩一声冷笑,举起手里明晃晃的菜刀:“东北人不动手就罢了,一动手肯定见血!没听说过吗——‘杀人放火在东北!’”其他人这才不作声。
虽然大家都说自己当时是如何的勇敢,可还是有人提议说要报警。但立刻就有人反对,理由是刚看到报纸上说当地的警察抓毒犯,找到贩毒分子的窝点后砸开门不由分说就是一阵乱枪扫射,连毒犯怀孕六七个月的妻子都被乱枪打死了。要是这些比中国城管还强悍的警察到这里抓贼,谁能保证自己不会死在乱枪之下?
到了晚上,除了爱玩外,都在自己的卧室门上新装了一把锁。猪仔能防住外贼,却防不住内鬼。过了几天,厨房里公共冰箱里的东西开始莫名其妙地蒸发。不管是谁买的食物,放进去转眼就没。每个人都象受害者,都唉声叹气,都怒骂那个偷东西的人。谢晶想自己包租的房子里发生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以后就不好出租了。所以他以可能有人不知道为理由,当着大家的面分配了冰箱里的食物储存格。爱玩想这也太夸张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还用得着在这冰箱里“分田地”?可是更夸张的还在后面,“分地”之后,食物失踪的现象更加地严重了。那个贼处事公平,依次偷大家的食物。从顺序上来看,还是以姓名的头一个拼音字母为顺序的。爱玩一气之下,偷偷到街上的药店里买了瓶通便的药,研成粉末,倒进自己的饮料瓶里。心想看谁拉肚子,谁肯定就是贼。可那个贼好象特别注意饮食卫生,开过封的食品人家一概不拿。爱玩气得在心里大骂,可也毫无办法。
爱玩这边丢东西的气还没消,又赶上了吉隆坡“制水”。原来当地政府要修新的供水管线,又赶上要举行英联邦运动会。所以为了照顾外宾,只好把市区内的供水停掉。爱玩租的房子的水管整整两个星期没流出来一滴水。当地政府体贴群众,每天定时派水车来供水。看着在水车前排得长长的队伍,爱玩心想我生得晚,在国内没赶上供给制,没想到在这里补上了这一课!过几天爱玩在报纸上看到一条消息,气得更是破口大骂当地政府无能:马来西亚是热带海洋性气候国家,这里一年的降水量够当地人用三十年!可是在这样国家竟然发生了缺水的事件!谢晶开玩笑说可惜当地的法律有限制,不然爱玩加入当地的反对党,就凭他骂人的劲头,下次大选肯定能获胜当选。
骂归骂,实际问题还需要实际解决。喝的水还好说,可以到超市里买现成的矿泉水。可是洗澡的水怎么办?就凭当地的热带性气候,一天不洗澡人身上就有味,两天不洗人就馊了。爱玩和其他人开始挺了三天,第三天见面都捂着鼻子问好。到了第四天,爱玩想了个办法——他绕着房子跑了几圈,跑得大汗淋漓,然后趁身上的汗水还没干,用手指使劲地在前胸,手臂上搓来搓去。手指经过处,只见绿豆大的黑泥球簌簌地落下,搓过之处,立刻显现出皮肤本色。爱玩称之为“干洗法”,并积极向谢晶推荐,谢晶见此情景,当场一呕,差点吐出来,说他绝对不会用这种方法。但澡是一定要洗的。谢晶没办法,拿出了南方人节俭的功力,硬是练出了用半瓶矿泉水洗个澡的功夫。爱玩见此惊呼,说人类缺水的问题解决了,谢晶应该得诺贝尔******。然而这种在精打细算下洗的“澡”只在短期内有效果,时间长了。人身上即使洗过澡还是会有味道。没办法,爱玩只好和谢晶等几个男生到当地的酒店宾馆里开房洗澡——马来西亚是旅游胜地,当地政府为了招待外宾,规定宾馆酒店是不停水的。爱玩想原来面子工程不是中国的专利,外国也有!他们几个人到宾馆里洗澡,一来二去,让旁人产生了误会。有一天爱玩等人洗完澡出来退房,那酒店的前台招待对爱玩暧昧地一笑,在递过来的收据里还夹着一张当地GAY 吧的小广告,并用挑逗的表情说自己有时间就会去,希望在那里见到他。爱玩哭笑不得,心想在酒店里开房洗澡就够大头的了,这要是真让人误会并传了出去,我可是跳进当地的巴生河也洗不清了(现在缺水,巴生河里有没有水还两说呢。)呆了将近一个月,爱玩的大城市留学梦想也彻底破灭了。看着这没水,治安恶劣,就连冰箱里的食物也会丢失的“别墅”,他痛下决心,搬!
3
几天后,爱玩搬到了一个叫绿地花园的公寓住宅区。这个住宅区里有四座楼,二十四小时都有保安,健身房,游泳池,而且在水荒时也没停过水。能搬到这里来,是因为爱玩在K。A。U 新认识的朋友。
爱玩的新朋友叫崔康,和爱玩同岁,但比爱玩大几个月。崔康是北京人,出国前是在树村生活的地下摇滚乐手。他父母看他如此不务正业,就暗地里帮他办理了出国留学,直等到签证下来了才告诉他——他们想让他至少混个洋文凭回去。那崔康开始一万个不愿意,但是后来他仔细想一下——家里人只让他出国,也不知道他在国外都干什么——至少他在国外组乐队听不到家里人的唠叨。所以他就把自己的乐器都带着,想到这边来做地下音乐,如果发展不起来,至少还能在当地的歌厅里混点钱花。当崔康来到K。A。U,了解了学校的情况后,在心里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也就安心地混迹于当地的各个歌厅了。
K。A。U 这学期刚开学的时候,爱玩在报到的时候和崔康见过几次面。初见他时,爱玩见他那满头的披肩发,以为又遇到了变态,后来才知道他是摇滚乐手。爱玩和崔康聊得很是投机——爱玩对摇滚乐有些兴趣,说崔康的名字听上去象崔建的弟弟,所以就管崔康叫老崔,或崔哥。老崔一笑,默认了这称号。崔康为人开朗热情,特别是当爱玩常常请他喝酒后(马来西亚是****国家,酒类很贵,便宜的啤酒一小瓶至少人民币十元),他更是对爱玩钦佩赞赏有佳。说爱玩赞助他就是赞助中国摇滚乐,象他这么大方赞助的人,和他老崔就是生生世世的好兄弟。所以当爱玩找房子住的时候,他说他刚好找到了一间公寓,也在找人合租,爱玩可以马上搬过去。
爱玩按照崔康给的地址找到公寓,刚要敲门,只见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人打开门,拿着扫帚走了出来。她的长发随意地用法卡盘在头上,颈上是条细细的金链。身上穿着印着HARD ROCK 字样的T 恤衫和短裤,脚下是双塑料拖鞋。她长得很顺眼——不是那种艳丽的美,而是顺眼。她脸上的每一个部位都毫无特色,极其普通,但是组合在一起,就有了一张有些资色的脸。
“老崔在不?”爱玩问。
那女人上下打量了爱玩一眼,用手把嘴里叼着的细长女士香烟拿出来,然后回头扯着嗓子对房间里喊:“老崔,有人找!”老崔迎出来,和爱玩问好后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张若烟,张姐,这位是爱玩,我哥们。”没等爱玩说话,那女人就笑起来:“哦,你就是那个来合租的人啊,欢迎欢迎。快进来,你看这屋里乱的,我正在打扫呢。”爱玩走进公寓,看着屋子里整洁的家具,舒适的沙发,感觉这里比自己从前住得那个所谓的别墅好上上百倍。等在崔康的带领下看完了自己的房间,爱玩趁着张若烟在另一间卧室里打扫,小声问崔康:“她是嫂子?”“不是,”崔康一笑:“怎么,你有兴趣?”“哪啊,如果她不是你马子,咱们三个人这么住,行吗?”“有什么不行的。”崔康点了支烟叼在嘴里:“她都没说不行还有什么不行的,怎么,怕她强奸你啊。你也太守旧了吧。”说着开玩笑地在爱玩肩上打了一拳。
崔康说爱玩守旧,这实在是冤枉了爱玩。爱玩见张若烟敢一个人和他们俩个男人合租一套公寓,怕她是什么女变态——自从到这国家来,他已经遇到了太多的强人。现在他不想再开眼界,生事端了,只想老老实实把洋文凭弄到手。
“我是怕她有男朋友什么的再过来闹。”爱玩一付无奈地样子:“我在这国家遇到的倒霉事情够多了,现在只想清静清静。”老崔的表情忽然紧张了起来,瞬间又放松了下来,说:“你还能清静?就凭你三天两头泡妞那劲头,她不嫌你闹就算不错!”“我这人你还不了解,最正经了。”爱玩嘻嘻一笑。“少说费话,快点干活吧。”老崔塞过来块抹布。老崔边干活边告诉爱玩,张若烟和他在国内就认识,同在一个地下摇滚乐队,还是他们乐队的主唱,比老崔大三岁。他们在一起写歌,经常到处演出。张若烟性格豪爽,和老崔有着兄弟般的感情。她是西安人,考大学考到北京某名牌大学,但是迷上摇滚乐后就辍学了。开始是专职歌迷,后来自己也开始写歌曲,唱歌。本来她的家境相当不错,从来不缺钱花。开始他们乐队的经济全靠她维持。但是她的父母看她辍学,“不务正业”,无可奈何之下断绝了和她的一切联系,包括经济上的。她和老崔他们在北京挣扎了几年,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后来老崔要到马来西亚留学,她就又求家里人过来留学。他父母见她“走到了正确的轨道上来”,也就把她送了出来。现在她正和老崔在一起在当地的歌厅赶场子。
“从外地考到北京名牌大学,她挺强啊。”爱玩感叹。“那当然了。”“但我看着她好象比实际岁数大点,是不是经历过挺多事啊?”“你小子眼睛挺毒啊,怎么,你对她有兴趣?”老崔忙把话叉开:“女大三,抱金砖啊。”“你拿我开涮是不?”。
刚搬来几天,爱玩就感觉自己作了个明智的决定。现在的他,是住在吉隆坡的高级公寓里,享受着高级家具,大屏幕电视,高级环绕组合音响,甚至是卫星电视——身在海外,不关心新闻时事怎么行?最让他满意的是冰箱里的食物也没有再丢失过。再时不时的请几个漂亮的中国女留学生(虽然在K。A。U 不是很多)来过夜,周末还有淑玲这当地风味的女孩来访。这生活虽然和他爱玩想象中的国外生活有差距,不过在这发达的发展中国家里,也算是不错的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爱玩觉得张若烟是个非常不错的女人。当然,这“不错”是指张若烟的心肠不错。每当爱玩他们的公寓出现问题的时候,总是由张若烟出面解决——比如说管道漏水或者是下水道堵塞(这多半是爱玩和老崔用过的安全套惹的祸)。爱玩和老崔才不管这些,当地的华人房东来找,他们就用普通话和当地房东的广东话对骂。每当房东因心脏病发作而离开时,爱玩和老崔就在走廊里大声欢呼,说这是中央战胜地方。中央战胜了地方,但是问题解决不了,这时候往往是张若烟出面谈判,防止房东把心脏病发作的责任往爱玩和老崔身上推。还有每当深夜邻居们受不了爱玩和老崔玩电子游戏大吵大嚷而上来找时,也往往是张若烟出面解决。卫生更是个大问题。爱玩和老崔除了在搬家的那天象征性地动了动手,以后就再没碰过清洁工具一下。老崔不是忙着在歌厅里挣钱就是在当地酒吧里泡妞,爱玩每次把女孩带回公寓时都担心里面太乱吓跑了对方,但是往往每次开门呈现在他眼前的都是一个整洁的客厅。看着张若烟如此勤快,爱玩着实在心里感激她。
张若烟除了平时和老崔在当地的歌厅唱歌外,还偶然到学校里去一次,去看看那K。A。U 有没有倒闭,顺便通知爱玩和老崔一声。不过有一点她和老崔一样,晚上常常不回来。尽管爱玩喜欢这一点——他可以带女孩子回来而不受干扰,但他还是对张若烟这么经常地出去感到好奇。有几次他偷偷地问老崔张有多少个男朋友。老崔总是说:就许你交那么多女朋友,就不许她多搞几个?爱玩自认为见过开放的女孩子,但是开放的女人他还从没见过。想这女孩升级为女人后,开放的程度也是突飞猛进。
农历七月初八下午一点,爱玩在睡梦中被门铃吵醒。昨天晚上他以中国农历情人节的名义约了几个女孩子到酒吧喝酒,回来后又搞了点“余兴节目”,整整闹到凌晨五六点钟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