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写这段时,Huaihuai动用了自己的想象力。他想到了那位美女编辑,下面的小翅膀似乎就扑扇了两下。那个女人,他想象她的全身被裹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黑色绉纱,走起路来沙沙作响,她的手指压在锁骨那里,那里是绉纱的开始,也是绉纱的终结。她的微笑甜美,眼神却哀怨,这种接近完美的形象想象果然十分奏效。他想他可以继续用文字安抚另一个,又不会让她知道,他的原型,到底是谁。
故事接成这样,Zouzou其实有点失望。一方面是因为这小说看起来越发平淡,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本来她暗暗怀着的憧憬落了空:她还想象他们俩坐在一起,头并头,循着故事的进展,一起构建,一起分享呢。现在看来,这个憧憬有些不切实际,因为他明确告诉她,如果事先说出来,那么他就会丢失掉文字的纸面叙述感。写作追求的不正是一种不确定性吗?但他只是摇摇头。再说了,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十分有限,他安慰她,做爱都来不及呢。确实,看着时钟偷情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于是她安静了。但她也发现,接龙这样一种方式可能仅仅是文字叙述,没法事先预想结果(也许结果只能随着两人关系的终结而终结?)
Zouzou故事接龙10:
她从他家离开的时候天上还能见到一轮明月。但在路上,天气似乎突然变坏了。先是云层变得黑压压,全部聚压在了她的头顶。月亮不见了,而她的腹部却开始向外鼓胀成了一团。月经来的那几天,她的腹部才会这样,她把手搁在那上面,感觉自己的小肚子变成了一个圆圆的笨笨的凸起之物。然而这种凸起仍在缓慢地持续。似乎有什么在里面浮荡。她从出租车上下来,朝自己家走去时,以一般的观点来看,她已经怀孕三个月。
她自己的家明亮而洁净,仿佛随时恭候不速之客上门抽查卫生状况。丈夫还没有回来。她把窗帘拉上,把所有灯都打开。在浴室里她脱去衣服,发现自己的肚子真的发生了变化。它看起来毛玻璃一般朦胧乳白,却又透着点亮。如果这是对她偷情的惩罚,那么这种惩罚看起来既诡异又无瑕。
她想象刀锋划过肚皮。那时从中流泻出的会是什么呢?
冲干净彼此的水?沐浴液?无尽的精子形成的凝胶样小生命?窗外的那枚月亮?他或她自己的孤独?或者,是那些谎言?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些冰冷、湿滑、腥气,大家都可以想象到的玩意儿。想到这里,那张皱得不像话的大床再度浮现在她眼前。肚皮之下:偷情证物藏匿所。那如果,一个女人偷情的对象不止一个呢?肚子和肚子之间会不会形成对立、鼎立?如果再多些呢?肚子竞技般鼓起,身体的主干就在其中踟蹰前行,唯有一直保留到最后的真爱才会慢慢转化成为真我……但为什么一说到女性特质,就会本能地想到水呢?
Zouzou收件箱
真巧,我在另一个小说里塑造过一个伪女权主义者,她最喜欢津津乐道的就是体液。也许女人总喜欢想象自己怀揣着各种各样的体液?体液是一种自我呈现,也是一种自我包容。女人热衷泡澡,有一种被水淹没的想象,可以说,水之环绕荡漾,等同一切欲望?如果没有体液,女人会因为枯竭而衰亡。体液就是属于女人的春光大爱,它们应该闪耀青绿生命之光,女人因此犹如春发嫩枝,柔顺而弹性?
Huaihuai故事接龙11:
这里面有什么?她的丈夫在她身旁躺下,公文包矗立在他们的小腿中间。他伸出手,将她的睡衣上撩,看到了那个近似于透明的肚子。这里面似乎有些什么东西?看不太清楚……他嘟哝着,徒劳地用手指在她的肚皮上来回地抹动起来。然后他就看见那影影绰绰的肚皮之上,慢慢显影出一个男人的面容。这是谁?他凑得更近了。男人的脸突然弹起,弹在了他的鼻尖上,他像触了电一样往后一缩,然后,气冲冲地直起身来:这是谁?
她和他,他们瞪大了眼睛望着对方。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我……和人……我不知道那里……怎么会……
丈夫缄默不语。他低着头,一会又拿出烟来抽,抽得非常快,一根接着一根,好像惟有这样,才能明白自己看到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有时他也抬眼看她,神情阴沉。烟灰持续落下。一落再落。而那半乳白的肚子仍然在不动声色地崛起。她静静地徒劳地按着它。
午餐是在床上吃的,Huaihuai炖了一锅鸡汤,汤里放了青菜、百叶。
你希望我今天晚上留下来吗?Zouzou问道。
他不会提前回来吧!
但愿他别搞惊喜那一套。
我觉得你还是回去比较好……实在是,没必要冒险。我们可以待得晚一些,比如,一起吃晚饭,再看一场电影,这样好不好?
你不希望我留下来?
我当然希望你留下来。
不,我根本就不该来你这儿,把自己打车送上门……
你在胡说什么啊。
Zouzou从床上下来,Huaihuai也跟着下来,看着她开始整理起床单。
我希望你开心……我希望你留在这里的。
开心?
你不开心?
她对他笑了一笑。女人最好不要随便动心,否则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了。
什么样子?
她的手很熟练地掖着被单角,固定在床垫下面。我觉得你对我有一点冷下来了,这从你接的故事可以看出来。不过,再冷一点,我还是可以承受的……我想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Zouzou博客
那间房间位于老房子的最高一层。房间里有个石砌的壁炉,雕花算不上精美,百叶窗倒有点小情调。橱柜统统不上锁,明显可见里面挂了些衣服。一大堆书,沙发前的矮桌上是一些餐具,写字桌上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块蜡染的蓝花布,此外便是一盏落地灯,一只台灯,以及一套音响。我站在里面,觉得自己比那些东西都蠢。
有什么东西正在消退。
Huaihuai博客
爱情是一种不停降落无色无臭的气体,它安静而来,渐渐吞噬所有。起先空气里闪闪发亮,渐渐光泽变得单一。气体越来越迫近,填满整个人身,压得人下沉,直至轮廓全然消失。
他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他原本隐隐认为两个人既然碰在了一起,或许有可能相处得更久一点。但不是这样。他就是觉得累,比如她喜欢两手紧抱着自己,做爱时也喜欢将自己紧紧扣在他身上。但他问起她的家庭生活时,她的眼神里就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提防,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并不希望她离婚。有时只是没话找话(他压根不在意那丈夫)。他原本慷慨地决定给她一年时间,现在看来,也许半年已经绰绰有余了……
Zouzou故事接龙12:
那晚丈夫去了客厅,她留在卧室。往日不开灯便一片暗黑的房间,现在被泛着白光的肚子一照,显得十分柔和。她凝视着自己宛如月光般的肚皮,以及上面隐隐可见的他的脸,内心迟钝而平静,渐渐沉入睡中。
她惊醒是因为肚子传来的剧痛。丈夫手里拿着绳子,仍在试图捆缚住她的肚子。那绳子被结得极长,似乎他用尽家中长条状布品:粉红色的毛巾条、彩色围巾、撕成条的床单。肚子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躲着藏着,紧紧依附着她的内里,有时被绳子箍得凸出尖来,有时又突然滑开去。
“我上网查过了,偷情的恶念必须用布绳捆得严严的,缠得密密的,才能彻底断念。”
丈夫的嘴闻起来有种湿冷的铁腥气,她挣扎着想逃开,但已经有东西从她身下流淌而出,流流复流流。丈夫嘟哝道:“你和他到底做过多少次?湿成这样,看来得用上所有这些布了。”她只注意到那句句子里的“湿”这个字,显然是累积而成的体液在倾巢而出。
Zouzou收件箱
读到你的故事,我真不知道……你是打算让她和他结束了吗?基本上,这番对“流产”的变形描述……让我觉得有点可惜呢,不过我绝对尊重你的构思。也许事实的确是这样你是想说最终结束婚外情,回归家庭吗?
Huaihuai收件箱
嗯,尽管一切只能维持在短短瞬间,我也希望努力自持、美好,不贪念、不执著。想象帮我达到我以为理想的男女境地。你我,也许最终也是如此?我确实宁愿放弃你,回归本分,只在内心回味……
Zouzou收件箱
难怪……让我读出一丝影射现实的意味,看来隐喻总是来自对生活的观察……
Huaihuai故事接龙13:
肚子消失了,她也不好意思继续待在屋里。眼看天也亮了,她冲了澡,换了衣服,和丈夫说了声再见(虽说出了轨,但也不能少了礼貌),就关上门离开了。她想赌一赌自己的命运:她将沿着门前的那条马路一直向前走,第一个遇上的是男人,她将去找他;是女人,她将一个人单过;是孩子,她回家努力挽救婚姻她又觉得这三种选择对她来说没什么两样。
但她就是没见到男人,也没遇到女人,更没遇到小孩。
她遇见了一只狗和一只猫,它们朝着她,追追打打跑来。她十分惊讶,猫和狗居然可以如此要好?
但这又在暗示什么?
也许必须根据自己的感觉来生活,也许说明生活本身没有什么意义,也许什么都该试试反正会被无厘头地消解掉,也许做出选择本身就是不明智的因为没法看完所有选项……
她选择了一家旅社,那房间有两扇紧闭的窗隔去白天的噪音,一张铺着白床单的大床。这才是我最想躺下的地方,她想。
她又见到了浴室中的自己,黯淡,多出了一些褶皱,看起来是在深处隐藏住了秘密。
Zouzou收件箱
谈不上欢乐,也谈不上悲伤,就只睡了再醒来,不停地重复。不选择,也许就是最佳的选择。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写下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说不定她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好奇,说不定她会为他留下来,说不定他会离开她再去爱上其他人……不管她的命运如何,所有这些设想,其实都有可能在你我身上发生。
很奇怪,故事好像一旦产生,就有它自己发展的方向,这到底是故事所展现的神秘力量,还是命运的必然性在主宰?
Huaihuai收件箱
忘。我。终于来到尽头。
我宁愿和你简单交往,宁愿若即若离却又绵延不止。情欲之路,上山只是一道幻影,真实惟有一条下山的羊肠小道……终归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