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多处已关门闭户，红登高挂，可在一些地方，夜，才是一天的开始。
譬如说，天香楼。
白日长安王被捕不过是人们的一场谈资，连他为什么被崔世晏带走也没摸清楚，天香楼生意照做，风流子弟照样花钱。
添香倚在窗前，借着皎洁的白月光看院中的那棵梧桐树。梧桐树有点年头，据说是当初天香楼起楼就栽种的，如今已有八十年了。
梧桐寓意好，凤栖梧桐，妈妈就常说楼里的姑娘都是她的金凤凰。可是大多姑娘都觉得讽刺。
她们琴棋书画不见得会输给闺中的小姐，可注定飞不上梧桐，做不成凤凰。
添香喜欢看那棵梧桐树，与凤凰无关，只是发呆的时候看着那棵梧桐别人会以为她在想些什么，那样不会被打扰。
”添香姐姐这是怎么了？想长安王了？“软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今日不同。
添香看见来的人是含香，含香的房间在对面左拐处，走这边不会顺路。
”姐姐是担心往后长安王来不了了？“含香说着捻着帕子遮住带着笑意的唇，连笑都是温温柔柔的，让人讨厌不起来。
前提是了解不深。
”妄议皇亲国戚，按晋国刑法，是要施剜刑的。“添香凉凉地开口，成功让含香把到了喉咙处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哼！看你还能嚣张多久！“含香气得跺脚，撂下狠话踩着小碎步往自己屋子方向离开了。
添香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含香的身影从视线消失。
既然是她的命，添香认，秦修哲愿意保她，她领情，现在秦修哲保不了她，她只是觉得对不住秦修哲这么多年的好。
”早知道，不如把第一次给了他。“
”咔嚓。“
似是枯枝断了的声音。
添香探出窗外，没见着人，目光落在院中那棵梧桐上，喃喃道：”还没入秋呢，难道它也老了，不是说梧桐活的长吗？“
说完又觉得自言自语显得可笑，摇了摇头，关上了窗。
今日没她的事，她可以歇了。
至于秦修哲，添香想：既然帮不上忙，不如爱惜自己一点，也算是对他有交待，不枉朋友一场。
添香不知道，屋顶上一个人面如黑炭，神情冷郁，周身散发的寒气让瓦片都结成了霜。
这人身着一身黑衣，在皎洁的月光下有暗纹时隐时现，一头如墨的长发如黑色瀑布倾泻而下，在瓦面铺了厚厚的一层，再往上，面如玄玉鼻若刀削。
可不就是白天在天香楼对面屋顶与姚越交谈的九泫君。只是那一双眸此刻竟然是猩红色，在月光下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就在他的背后，有两截断掉的像是枝桠一样的物事。
九泫君低念：”不如把第一次给了他？“
周身寒气更甚，竟然连他的眉都染上了白霜！
长安王？那就让他多在牢里待些日子吧！
如墨的烟骤然将九泫君笼罩，待烟消雾散，瓦面之上哪还有什么九泫君，连同那断掉的东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