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雷炎趁着众人不注意,身子一拔,已经犹如剑气般射了出去。
王皮轻呼:“御剑术!”
茅云子、唐柳生等齐声喝道:“想走?没那么容易!”便同时有七八股气劲发出,但都迟了些许,气劲未能正面击中雷炎,只是偏锋所及还是拖住了少年的去势。
雷炎在空中一个转折,消解掉了众高手的气劲之后,再次拔起冲向夜空。
秦征正想御风追上,天禽派的雪鹫仙姑手一指,身后便闪出一只拳头大小的夜枭。那夜枭个头虽小,去势却是快如闪电,竟然后发先至,抢到了雷炎前头。秦征见这夜枭竟然赶上了御剑术,暗道:“好快!”
那夜枭显然不是凡鸟,秦征甚至感到它与雪鹫仙姑之间存在某种奇妙的联系——就像沈莫怀与雀侯宝剑的联系一般,心中一动:“莫非存精之法,不但可以用于矿物制成的宝剑,甚至可以用在禽兽身上?”
天禽派培育出来的猛禽,其利爪尖喙上都带有特殊的劲力,否则当初秦征有金刚洞神护身,为何还怕流羽仙子那几头巨雕的攻击?雪鹫仙姑是流羽仙子的师父,她的这只夜枭白翼黄足,俗名叫“雪夜枭”,又有个古名叫白鵺,出自上古单张之山,记载于《山海经》内,乃是北方山中异种。
白鵺体型虽小却十分厉害,其尖爪之上却都附有破灵、破邪、破气的特殊力量,赶上雷炎之后直扑他的要害。雷炎被迫还招,剑走轻灵,剑气交织成网。但那白鵺身形灵动之极,而且身上隐隐然也有护身气劲,不但避开了雷炎的剑招,更在其剑网之中寻隙啄击。雷炎一时间虽不致落败,但人被白鵺纠缠住,已无法继续逃跑,身形甚至还在不断下跌。
秦征这时若是出手必能将雷炎拿下,但他却不愿意和雪鹫仙姑夹击一个少年。宴会上其他高手自重身份,也都抱着这样的心思。这时流羽仙子撮口发出长啸,林间倏地扑过几个凌厉的身影向雷炎冲去,正是她们天禽派的猛禽。
眼看雷炎就要陷入重围,遥远的山间忽然飘来一缕箫声,曲声幽幽,韵律转了两转,那雪夜枭忽然尖啼两声,在半空中打了个转,似乎晕了。
朱序叫道:“大家小心!是桃源的风之守护管仲平!”
青琴先生听到这箫声,叫道:“来得好!我倒要看看大吕先生门下有几分本领!”他是音波功大行家,一听箫声就知道对方功力不凡,将青琴往桌子上一放,十指狂挥,发出极其嘈杂的声响来。
这一来,秦征的耳朵可就遭了大罪,暗叫:“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难听的琴声!”
功力到了青琴先生这个境界,哪怕是乐音也能做到凝聚不散。他既是针对那箫声而发,旁人所受冲击便轻了许多,饶是如此,余威还是让周围的人大感难受。气劲冲击倒还在其次,关键是这青琴先生弹出来的音乐实在难听得过分。
七弦琴至清至雅,就算是没学过琴技的人随手挑拨琴弦,发出来的声音也可悦耳,这位青琴先生可以将七弦琴弹得这么难听也实在是难得。
夜空中那箫声一转,和琴声交上了手。单以音乐而论,这一琴一萧,高下真有泥云之别,一个高昂奋进,一个低咽婉转。琴声是全面进攻,排山倒海,却又没法即刻震伤对方;箫声寻隙反击,如暗流潜涌,但也没能压倒敌人。
青琴先生方才自夸要挑战大吕先生,这时和他的徒弟交手几个回合也没能取胜,心中微感烦躁,想起雷炎方才的耻笑,心道:“今日若压不倒这风之守护,以后我如何还有脸提起大吕先生。”眉毛倒竖,长须飘起,竟以手背刷起琴弦来。
原来这青琴先生年轻时本是一个练气士,对音乐之道本来一窍不通,只是偶尔见到一个高手以音波功伤敌。他从中看到音波功的妙处,便沉思如何将自己练成的强大真气融入到琴音之中,苦练了四十余年,功力越积越厚,到后来琴音发出竟能开山破岩,乃至令瀑布倒流,至于音乐之美则半点也无。
这时他把七弦琴拿来刷,哪里还有半点琴韵?但每一刷之下,都如发出一个闷雷一般。箫声却变清雅为柔艳,发出靡靡之音。
朱序吃了一惊,心想:“他们这音波功覆盖极广,琴声让人烦躁不安,箫声又叫人想入非非,血脉先不安后躁动。这里的高手还无妨,军士们听了,没法将这些春情烦躁消解出来,回头非全体大病一场不可,这仗可就不用打了。”急忙传令下去:全军擂鼓!
军令如山,只片刻间便有上百面皮鼓在各个方向的军营擂了起来。鼓声轰轰,连没轮到当班的将士也都爬了起来,随着鼓声呼喝。这些将士大多是从尸山血海中翻爬出来的,就单个人来说武功未必很高,但数万人的血气、杀气与战意随鼓声聚在一起,却凝成一股威严无比的堂堂阵势。
面对这等军威,场中高手无不凛然,就连邪马台正、觉玄等人脸上也现出敬畏之意。但琴声、箫声也没消失,就像一头雄鹰与一只黄雀在一群猛兽上空飞翔,猛兽虽众,鹰雀在空中却依然翩翩自如。
秦征心想:“万人一体的军势确实非同小可。有些时候这等大阵的作用却不是个别高手能够代替的。”又想,怪不得雷炎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原来是有大援在后,抬头一看,只见雷炎趁着雪夜枭的晕眩已经脱出重围,正越飞越远。
茅云子取出八卦镜,就要对准空中照去。觉玄却道:“且慢!放他回去!我们一直找不到进入桃源的道路,正好借这小子定方位!”茅云子不敢违拗:“是,师叔。”将八卦镜一亮,仍然射出一道光芒。这光芒却不是“定身芒”,而是“显形芒”,只是将雷炎照紧,让他无所遁形。
秦征心道:“他们要借这少年找到桃源的入口。”一双眼睛也盯紧了雷炎。当年秦征父子寻桃源而不得其门而入,不想最近却又听朱老夫人说自己竟然是在桃源出生的,而且父亲秦渭也曾进入过桃源,后来去寻青羊子,又发现青羊子似乎也与桃源有关,所有的这一切都让秦征感到,在重重迷雾之后有着一个和自己有关系的秘密,而要解开这个秘密则势必要先进入桃源。
觉玄深吸一口气,原本悬浮的身体越浮越高,竟悬到两丈以上,地面所有人看他都要抬头仰望,同时他身边所聚集的真气也越来越强,密度越来越大,到后来所有练气士都感到他聚集这么强大的真气实在危险——仿佛随时会爆炸了一般。秦征也忍不住走开了两步。
这时却听茅云子叫道:“师叔!那小子怎么朝天顶飞去了?难道那桃源的入口竟然在天上不成?”
秦征心头一动,猛地想起青羊宫的那座紫气金鼎来,心想:“莫非这桃源的山川大阵,与我青羊谷的大紫气金鼎有异曲同工之妙?”便猜这附近山川其实都处于那什么“山海图”之中,天顶也有气屏笼罩,雷炎飞到天顶某处之后有可能将跳跃至某处,那样茅云子等就没法追击了。
不止是他,王皮也想到了这一点,马上道:“桃源的这个大阵,据说是星弈门掌宗知无涯布下的山海图。只怕这座大阵的结界早已笼罩了方圆数十里的山川,天空中可能也有某种玄机。若是如此,那少年去处、箫声发处都可能不是桃源入口,追着这少年也没用了,觉玄道长,请出手截下那小子吧!”
觉玄虽然布开强大的真气,却并未闭绝和外界的感应,听到王皮的话后双目一睁,手虚托朝向雷炎,方才凝聚了许久的真气迅速聚集到他掌心。众高手都知他马上就要发功,却听铮铮铮连响,青琴先生的音波功这时也催发到了极点。
在战鼓轰轰之中,琴声、箫声都未被淹没。琴音极为霸道,这块悬崖下的溪流深涧被琴音带动,不断喷发,便如地底泉涌;箫声却依然不失温柔,琴声越怒箫声就越柔,极尽挑逗之能事。就威势来说,琴声占据绝对优势,但箫声却永远徘徊在夜空之中,既不离开,也不近前,未落下风。三种音力各有所长,鼎足争持。
空中的雷炎身形一闪。茅云子叫道:“师叔!”他已猜出雷炎可能将从半空中的气引门跳跃回去,手中的八卦镜光芒大盛,将“显形芒”转为“锁身芒”,将雷炎的去势拖住。
觉玄猛地大喝一声,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劲从他身上发出,便如一颗巨大的彗星一般,呼啸向那游魂逐渐消失的空间裂缝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