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很冷，天气预报上说可能最近还会下雪。庄园里空旷，一处风吹来，半天都盘旋在院子里不会散去。这个男人只着了一件薄薄的黑色呢大衣，踩着一双溅到不少泥水的牛皮靴，冷得直跺脚。
“什么时候来的？”
妇人仿佛对莫白的突然造访表示毫不惊讶，站在厨房后门口，俯视着莫白。
莫白看了看自己已经湿透的鞋面，咬咬牙，缓声答道：“前天就来了，管家说您比较忙就没有来拜访。今日等沈先生二人离开之后我才敢来找您。”
“你倒也算有本事，”Marry看着莫白冷哼了一声，侧身给他让出一条缝儿来：“竟然都找到这儿来了。罢了，外头冷，横竖他们父子俩都不在，你先进屋说话吧。”
“那多谢夫人了。”
莫白跺跺脚，连连点头。
沈家大宅。
“半颗安眠药，已经睡下了。”
沈非翎拿着半杯水和半颗药片走出卧室，对一直在外头等着的林梵和左思成简单地交待着。温沐的样子实在太痛苦，他终究是没能忍住，好说歹说跟林梵讨到一片安眠药，塞了半片给温沐，半哄半骗地给她服下让她睡了。
“沈总，像你这般宠她，什么时候才能真的戒掉。”林梵看着屋里裹成一团的小家伙无奈地摇摇头：“不过还算好，前半部分能忍下来已经算是挺罕见的了。毒瘾发作时候，那疼得，跟抽你的骨髓差不多。”
“她这样，大约需要多久能好？”沈非翎的眉头依旧没能舒展得开，长久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现在算是高发期，撑过去这一阵应该就差不多，别复习吸就是了，温小姐自己倒不会主动去吸毒，就怕沈总您身边有人对她图谋不轨，在茶里或是在别的地方塞点****，那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
“我知道。”沈非翎的眼神黯了下去，想到那几个偷偷给温沐下药的人他就忍不住气得发抖，碎尸万段都不足以平息他的火气。
“像左先生请人来偷监控录像这种事情，就发生在沈总的眼皮子底下，沈总您都没有察觉，更不用说那些偷偷摸摸做小动作的了，”林梵斜着眼，瞥了一眼站在一旁尴尬不已的左思成：“其实主要问题还是沈总您太信任别人了，万事还是留一手比较好。”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左思成尴尬地抓抓脑袋，不好意思地解释着：“不过视频已经被人给删除了，本来是害怕沈非翎反悔合约的事情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我们的药企最近经营方面出了点小纰漏，算是比较需要这次合作。既然沈总已经答应签约了，视频也就被删除了。合约里面那些比较苛刻的条件我也都去掉了，你们可以放心签字。”
“要不是你今天瞧见温小姐的样子，你能把合约上的那些条款割掉？”林梵的眼珠子斜得更加厉害，肩膀上的伤口还是很疼，每次转头都会牵扯到，想瞪人都瞪得如此痛苦。
“你们俩，别吵了，”沈非翎瞪了二人一眼：“里头还有人睡觉呢！合约的事情，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签了，但是综艺节目可能要拖延几天，暮云浩那儿你帮我告诉一声。电视台的时间我也还在探讨中，你合约中提到的要求，在拍摄的时候我都会注意，木编剧也在忙着赶稿。”
“行，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左思成点点头。
沈非翎拿过左思成递过来的合约，大约地看了一眼，刷刷刷签了字。
“莫白的消息准确无误吧？”
签完合约，沈非翎不忘追问了一句。
“准确的消息，不过你还是早点派人去的好，指不定到时候他又换地方了呢。”
“我会的。”
菲律宾。
菲律宾一年四季都是夏日，大街上赤脚光膀子来来去去的人占了绝大多数。水果这一季度又大丰收，有着果园的家庭，这一整年都能管饱了。接下来要收果子，准备运到码头卖给国外水果商。
“香蕉多少钱一斤？”
穿着一身糖果色短打的木烟紧跟着木钟和秦浩南出现在码头一隅。怕晒的木烟身上还笼了一层薄薄的纱。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小的人儿，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紧紧跟着。
“香蕉多少钱一斤？”见没有人回答自己，木烟扯高了声音，冲着码头上一干黄色皮肤的人问道：“我们想买香蕉。”
“是中国人吧？”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摊贩模样的男子，一下子窜了过来：“我也是中国人，是福建过来做生意的。几位要香蕉是吧，码头这儿都是成吨成吨卖给货船的，您要是想来点正宗的菲律宾香蕉尝尝，我摊位上就有，十块钱五斤，便宜得很。”
“这么便宜？”
木烟笑得眼睛一弯，乐颠颠地跟着摊主就跑。
秦浩南无奈，只得撒丫子也跟着后面跑，生怕木烟这单纯丫头一个不小心又被人家骗了。
“别愣着，你也跟着吧。走这么半天，肯定也累了。”
不紧不慢走着的木钟瞅瞅已经跑得快没影的二人，扭头对后头那位一直沉默着的姑娘喊道：“速度加快点儿，咱们也到前头去歇歇脚。不知道菲律宾的榴莲怎么样，我想试试。”
姑娘的脚步顿了顿，微微抬起头，又迅速地低了下去，脚步加快了不少。
是已经消失了很久的可可。
温沐的助理。
沈非翎得知莫白躲在菲律宾之后便想找个靠谱的亲信过来瞧瞧，可是无奈遭遇这次视频偷盗事件，也让他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值得信任。
而一直想来菲律宾玩玩的木钟正巧遇到了事业瓶颈，稿子写到一半儿怎么都想不出别的好点子，知道沈非翎的打算之后，索性跟他要了经费过来散散心。木烟听说后，扯着木钟的衣角，死皮赖脸地也跟了过来。秦浩南不得已，担心再次出现上次那种状况，只得把手头上的事情快速解决掉，一起跑到了菲律宾。
在科隆，三人躲雨的时候，遇到了同在躲雨的可可。
可可黑了很多，也瘦了很多。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儿，她只是哭，什么都不肯说，只是连连跟木钟和木烟二人道歉，说并不知道会有爆炸的情况，气得秦浩南差点就扑上去动手。
“要不要来点椰汁？”
路过一个椰子摊，木钟停下脚步，瞅瞅足球大小的椰子，又瞅瞅可可已经起皮的嘴唇。
“不用。”可可摇摇头，又舔舔嘴唇，颇有些留恋地扫了一眼摊子上的椰子。
“不用跟我客气，”这个小小的细节被木钟看在了眼里：“我不是那丫头的老公，没那么大脾气。既然你当时没有要我命的意思，我自然不会怪你太多。椰子，拿着吧，东南亚的太阳实在是太毒辣，不喝水小心中暑。”
“谢谢。”
可可嗫嚅着，小心地接过了被凿开一个小孔插着吸管的椰子。
“还以为你跟着沈晨烽那小子日子会过得不错呢，我们那场爆炸也就值了，没想到你居然跑到了菲律宾，”木钟状似无意地开口道：“你的所有家当该不会就是那间小小的屋子吧，里面都没什么家具。”
几人曾跟着可可到她租的地方看过，一个土房子的第二层，很小很小，只有一张木头桌子和一张不大的床，在这么炎热的地带，连个空调和电扇都没有装。看得木氏兄妹一阵心酸。“刚来才半个月，很多东西还没有添，”可可很老实地回答着，大口大口地吸着椰汁：“国内的银行卡被沈总冻结了，所以身上并没有太多的钱。”
“沈晨烽都不来看你一下吗？”
问题太过直白，可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过话头：“晨烽说他巴西那儿出了点事情，很危险不能带我过去，就先把我安置在菲律宾，他过一段时间回来看我，如果身上钱不够，可以跟一个果园的管家联系。我还没有找到那家果园，而且他把我送过来的时候，给我留下几万现金，我想撑到他来看我应该也够了。”
可可说得真诚，满是期待的口气就像是一个痴等着爱人的小女子。
木钟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可可，没有立刻戳破沈晨烽的谎言。
“如果他不来了呢？万一他把你扔在菲律宾不管你了怎么办？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总不能就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等一辈子吧？”
“罢了，”木钟看着依旧冷着脸的秦浩南，又看看可怜兮兮的可可，叹了口气：“可可，你还是跟咱们回去吧，沈晨烽多半是不会来找你了。温沐人好，知道这个中原因不会责怪你太多。不过这助理也是不能做下去了，回去之后辞职，找份别的工作吧。别再上沈晨烽那小子的当了。”
“他真的说过会来接我的。”可可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我是真的很喜欢沈晨烽，他不会骗我的，他连护照都拍给我看过了，而且他还答应我，年底就跟他回去见父母。”
“你有多久没有电话联系过他了？”
木钟无奈地摇摇头：“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现在电话联系看看，看还能不能接通他的手机。
“到了菲律宾就联系过一次。”
可可说着，半信半疑地从兜里摸出手机，拨出那个无比熟悉的电话号码。
“嘟……嘟……”
漫长的连接声音之后，一个浑厚的男声插了进来：“您好。”
可可听到声音先是一阵惊喜，接着有些疑惑，这声音太厚实，跟沈晨烽的声音似乎不太像，“你好，我找下沈晨烽。”
可可自从跟沈晨烽一起之后，俨然将自己当做了他的正牌女友，都是直呼他的名字。
对方听了明显愣了愣，好久才反应过来：“您找少爷是吗？少爷最近因为巴西的生意搁浅还在那儿谈项目呢，请问您是哪位？我会把您的号码和事情及时反馈过去的。”
客气又官方的语气，可可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木钟瞅着可可又快要哭的脸，又好气又好笑。
“可我是他的女朋友啊，难道我没事儿也不能找他说说话吗？”可可仍旧不死心，抓着话筒，声音提高了八度。眼泪花子也从眼眶里冒了出来，怎么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