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帮我联系主任!”
急救室乱成了一锅粥。
“这好像是温沐吧?”
在一旁收拾药品的小护士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子,惊叫出声。
“温沐?”
医生也愣住了。
“那位好像是环宇公司的总裁沈非翎!”
小护士急忙跑到另一张床前看了一眼,张大了嘴巴。
“立刻联系主任!”
急救医生登时傻了眼:“赶快!首席专家也给我请过来,甭管有没有睡,睡了也给我拉起来!”
……
不知过了多久,沈非翎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素净的白色,消毒水混合着淡淡的花香钻进了他的鼻子。
“你醒了?”
一个显得有些苍老的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
声音很熟悉,又很陌生。
沈非翎犹豫了一会儿,有些艰难地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是沈阴白。
“咱们好久没见了,”沈阴白一脸疲惫,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沈非翎的病床旁边:“没想到这才刚一见面,你就是这幅模样。感觉好些了吗?有没有哪些地方不舒服?我已经按铃让医生来了,你一会儿跟医生说。”
“沈先生。”
沈阴白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带着一帮护士走了进来。
“我是外伤专家丁冯清,也是你的主治医生。我现在抽血帮你看看,同时还要做个心率图。你有什么感觉不对的地方吗?”
丁医生看上去年过半百,双鬓已经有了白发,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说话文绉绉的。
“我睡了多久?”
沈非翎没有回答丁医生的话。
“两天,”丁医生微微一笑:“车翻成那个样子,这么重的伤,两天就能醒算很不错的了。只要醒了恢复就快了,这点沈先生不用担心。”
车翻了?
沈非翎迅速地捕捉到丁医生话里的重点,他刚醒,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最后的记忆好像就是――迎面一辆逆行的车冲着自己直直地撞了过来,自己好像回头护住了温沐,然后……
温沐!
像是当头一棒,沈非翎立刻想起了温沐。
“温沐!”
沈非翎挣扎着伸出手,一把捞住了丁医生白大褂的下摆部分:“跟我一起被送来的那位小姐,她现在怎么样了?伤得重吗?”
“你别乱动。”
沈阴白瞅着沈非翎。
“这个,”丁医生一愣,急忙抬手把沈非翎露在外面的手臂又塞回了被窝:“我是外科医生,只负责沈先生您的伤情。那位跟您一起被送来的小姐是由内科主任负责的,我并没有过问。不过我昨天下班的时候,听主任说已经好多了,您就别担心了。”
“内科?”沈非翎眉头一皱:“怎么会是内科医生负责?她在哪个病房,带我去看看。”刚醒来,沈非翎话都有些说不利索,没看到温沐,他心里就不放心。
“因为那位小姐有点儿内出血,外边倒没什么伤口,”丁医生看到站在一旁的沈阴的脸色,急忙把沈非翎又按回了床上:“沈总都已经安排好了,您就别去了,省得温小姐看到您这样心里也不舒服。”
“我看不到她,我心里不舒服!”
沈非翎没力气,一下子给按了回去,压在肚子里的火气一下子给冒了出来:“还有你,十年都没什么联系,不是说好撇清关系了吗,怎么现在又突然来这儿插一脚?难不成你的继承人出现了问题?还是说如今又眼红我已经做大了的环宇?”
沈非翎冲着沈阴白一顿喝吼,惊得丁医生一哆嗦。
“水快吊完了,”沈阴白盯着沈非翎的眼睛,却对着丁医生吩咐道:“你帮他去取些新的吧,我一会儿自己帮他换。”
其实就是委婉的逐客令。
家丑不外扬,谁会让自个儿家的事情给一个外头人听了去呢,何况是这么大个家族企业的老总。
“是。”丁医生恭谦地冲着沈阴白微微点点头,退了出去。
“你身上的伤不轻,别乱动弹。”沈阴白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十多年了,自从沈非翎被赶出家门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余年,这期间他们见面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得完,没想到,这一次见面,居然是以这种方式揭开序幕。
“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沈非翎别过头,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
“李建国没告诉你,我这几天可能会过来找你吗?”沈阴白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情况,可是仍旧微有尴尬:“我之前有电话告知他来着。”
“怪不得他之前一直让我去我妈坟头前看看呢,原来是想我勾起对你的回忆吗?”沈非翎转过头,看着沈阴白冷笑着:“只是可惜的很,我跟你之前,没什么温馨的回忆,不给我饭吃的记忆倒是不少,那时候都是别人偷偷摸摸给我送的饭,要不是他们,我早就饿死在你的豪宅里头了!”
沈非翎怨恨地看着沈阴白,若不是因为身子动弹不得,他早就摔门而去了。
“不管你今天来这里有什么事儿,我都不会答应,请回吧。”
“罢了,你先养好伤,我们再谈吧,”沈阴白沉默了半晌,哑着嗓子开口道:“我今次来了这儿,也就不打算再回去了。我们有的是时间说话,你这么多年的委屈,也该有个出处了。”
“不回去?你舍得你在美国的事业?那可是你卑躬屈膝大半辈子换来的,还有那么多豪宅那么多钱,你打算都搁在那儿?”
“我是没那个福气用到了,”沈阴白长叹了口气:“罢了,你先躺着吧,等到你醒我也就可以放心了。隔壁那女娃娃过几天再去看,别误了人家又耽搁了自己,得不偿失。还有,下次开车别开那么快,这车的安全性能好,你的运气不错,鬼门关闯过了一遭,你以为还有下次吗?”
沈阴白 嗦嗦,沈非翎倒是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
昏迷这么长时间,沈非翎是完全不知外头已经发生了不少翻天覆地的事情。
莫白被杀了。
是一场意外,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被人发现横尸在美国街头,周围一家便利店的摄影记录表示这家伙被两位黑人兄弟围住抢劫,在反抗过程中被其中一人一刀捅死的。
且不论其过程,总之木钟一行人在回国路上得知消息的时候全体都沉默了。对于他们,算是大大地出了一口恶气,小人是不该有什么好下场的,只是他死的着实太仓促,许多真相还没能发掘开就已经被他全部带进了棺材。
沈晨烽被美国警方通缉了,联邦调查局也介入其中,拘捕的理由是走私国家珍贵文物。流落在美国民间的不少名人手迹都被他以不高的价格卖给了中东石油国家的富豪,拍卖行上,凡是他提供的藏品,百分之八十都被查出是赝品。
沈阴白发出去的邮件在公司的董事中并没有起到太大的效果,反而是拍卖行的人心有不甘,将沈晨烽告上了法庭,以至于东窗事发。
在沈非翎隔壁的重症监护室里,温沐还没有醒。
“医生,”于洁看着电脑上的心电图,心里焦急又不敢提高声音:“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这已经快有三天了吧,还有没有生命危险?”
“暂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医生隔着数层防护罩,抬头瞥了一眼同样被隔离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于洁:“家属二十分钟的探视时间快到了,你明日再来吧,只要颅内压没有大的变化,这几天就可以醒了,不用担心。”
温沐被送过来的时候,血库正告急,输血晚了几步。
“如果不醒呢?”
于洁扯住正要离开的医生的袖子。
“植物人。”
医生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于洁,不咸不淡地说出三个字。
这么多年的内科专家,这种情况他见多了。因剧烈撞击而导致的内部大出血是很难自行愈合的,手术可以减少创伤,可是输血也极其必要。在那么关键的时候,血库告急,最后两袋子血被强制发往沈非翎所在手术室,他也无能为力。
唯一能做的,就是术后善意的谎言。
这种情况下,自行醒来的可能性要远远低于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家属在这时候心理承担能力已经到了一个极限,而他也对那些无奈发狂的家属心有忌惮,这样说,不过是拖延时间,让家属慢慢接受事实罢了。
“沈总醒了?”
莫谦则一直蹲在门口等着,见于洁出来,立刻迎了上去:“温沐醒了没?”
“沈总的情况不知道,重症监护室里面是温沐,还没有醒。”于洁的脸色不太好看。
“那沈总应该就是在这间普通病房里面了,”莫谦则指指隔壁的房间:“喏,那儿刚刚有几个站在外头守着,一个老头方才出去了,我没见过那老头,就没进去细看。进了普通病房那问题就不大了,关键就是这温沐了,不晓得能不能早点儿醒过来。”
“我在进娱乐圈前学过一段时间的护理,温小姐的心电图并不是很好……”于洁看着莫谦则,有些艰难地开口。
她和莫谦则是这两人出事之后第一时间接到电话通知的。
沈非翎在这儿并没有家人,最重要的人也一起出事,护士无奈,只得在近期联系人里随意找了两个拨了电话。好巧不巧,正是她和莫谦则。莫谦则就在本市,接到电话之后便立即赶了过来,而她则是在上海的郊区。没敢告诉任何人,自己偷偷地出了门。
“你不是约了人的吗?现在也没事儿了?”
于洁有些坐立不安,莫谦则看得真切。于洁的身影,似乎与心爱之人在某些地方有些相似。不安的时候,会一只脚单立,另一只脚躲在立着的脚后头来回不停地搓。连双手靠在背后的方式也是一般模样。
“没事儿,”于洁摇摇头,脑海里浮现出林浩懊恼的模样,苦笑道:“横竖也是不会再往来的朋友了,打算这次好好谈谈来着,这下连那麻烦工夫都省去了。眼下重要的还是他们俩,我受他们俩的恩惠太多了,不能忘。”
“难不成要卖身报答?”
莫谦则看着于洁紧锁的眉头,说了一个并不算很好笑的笑话。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于洁皱着眉头有烦心事的样子,他总能和于茜最后无奈的痛苦模样重叠在一起。心痛,立刻蔓延到四肢百骸,愧疚也立刻占据了大半的脑袋。于茜之前找他的模样,每每碰到这个时候,就会无法阻止地冒出来。
“你们二位是莫先生和于小姐吗?”
从病房走里出一位护士,打量着二人,试探性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