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台湾抗战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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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客家庄紧急施救

阿水领着吴大山在码头边一家小餐馆填了填肚子,然后雇了辆马车,往罗复华家奔去。

马车吱吱嘎嘎行驶在一条黄土路上,没驶多远,突然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疾风骤雨一般,车夫连忙策马将车往路边上靠。刚让出路,一队清兵骑马疾驰而来,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黄土路上卷起一阵浓浓的烟尘。

过了不久,经过一个海岸边的高坡,旁边又传来一阵嘶喊声。扭头望去,海岸边有个炮台,一群清兵正在加固掩体,调试大炮。炮台边的空地上,还有一群清兵在操练,杀声震天。

个把时辰后,他们路过台湾中部一个县城。城里不时可见手执刀枪的清兵列队跑来跑去,官兵们个个神色肃穆,城里的百姓见到他们,远远就让出一条路。

吴大山感觉出气氛有些异常,忍不住说:“这些官兵咋那么紧张?有什么事?”阿水似乎已习惯这种气氛,但话语间仍流露出一丝担忧:“打从去年中日爆发甲午战争,台湾局势一直就很紧张。特别是前些日子北洋水师全军覆没,朝廷失去了牵制日本的重要力量,台湾孤悬海外,势单力薄,局势就更加紧张。这些日子官兵都在加紧操练,以防战火烧到台湾。”

吴大山晓得甲午战争,但在永定乡间,既远离京城,也远离战争爆发的山东,感觉不到多少战争的气息。人们偶尔议论起中日战事,只是嘘嘘慨叹一番而已。想不到来到台湾,气氛竟如此不同。但他也没太往心里去,只惦记着罗梅的病,盼着早点儿到达罗复华家,为罗梅医好病。

从县城再往前是山路,马车走不通,阿水便领着吴大山挑着行李徒步而去。翻过一座山,终于抵达客家人聚居的小镇客家庄。镇子三面环山,其中东面的山最高,远远望去,群山巍峨,峰峦叠障。阿水说那是阿里山。夕阳西下,晚霞似火,阿里山的峰峦映着红彤彤的霞光,看去十分柔美。客家庄许多人家屋顶被夕阳照得通红。几缕炊烟袅袅升起,在霞光中缓缓扩散、飘扬,淡化为斑斓的云彩。房屋周围的篱笆下、果树边,许多鸡鸭在悠闲地散步,间或鸣叫几声,追逐嬉戏一番,整个庄子沐浴着一种梦幻般的祥和恬静,与路上看到的清兵操练的景象截然不同。

阿水在一个雅致的小院前停下,说这就是复华家。吴大山打量一下,只见院内种植着花草,芬芳宜人。一栋两层的小楼,看去比周围的房屋气派不少。看得出,罗复华迁居台湾几年,生意做得很不错。

罗复华闻声迎出来,接过吴大山的行囊焦急地说:“大山,你总算来了!”吴大山顾不得寒暄,就问:“罗梅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罗复华让脯娘(客家话老婆)招待阿水吃茶,自己领着吴大山来到楼上一间屋子。

屋里弥漫着一股药味,床上躺着一个人,吴大山一时没认出是谁,但他晓得那就是罗梅。他已经好几年没见到罗梅,在他印象中,罗梅是个活泼可爱的客家妹子,此时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罗梅头发蓬乱,脸色苍白,十七八岁大姑娘,本来应该青春焕发,神采飞扬,她看去却形色枯槁,两目无神,身体极度虚弱,没有一丝活力,连说话都没有气力。吴大山试着叫两声:“罗梅,罗梅!”罗梅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他一眼,突然打了一个寒颤,紧接着就全身发抖,面色苍白,口唇发绀,冷得发抖的样子,牙齿咯咯直响。

罗复华焦急地说:“又发作了,又发作了。”连忙给她盖紧被子。盖了两层厚被子,罗梅还是冷得直颤。持续半个钟头,不发抖了,却又转为发烧,体温迅速上升,额头烫得厉害,面色烧得发红,皮肤又干又热,整个人烦躁不安。罗复华只好帮她掀开被子。

吴大山一边给罗梅号脉,一边询问病情。罗复华说,罗梅染病已有半年多,每次忽冷忽热,反复发作。冷的时候盖两三层被子还叫冷,发烧时往往持续四五个钟头,然后全身大汗淋漓。汗出完,体温回复正常,但过一段间歇期后又开始发作,如此周而复始。最近几天病情越发严重,眼睛充血,呼吸急促,还抽搐过几次,不省人事。

吴大山判定她患的是疟疾,用客家话说就是打摆子,因为患病时间长,已经殃及内脏,引发了肺水肿、肝肾衰竭,如果控制不住,拖延下去很危险。罗复华脸上愁云密布,不安地说:“你一定要想办法医好,我就这么一个老妹。”吴大山打开从永定带来的青蒿、生石膏、知母、玄参、麦冬、柴胡、常山等药材,熟练配了一剂药,到厨房煎成一碗浓汤,喂罗梅服下。

过了一会儿,吴大山给罗梅看了一下脉象,说她血里已经染毒,要给她扎针放血,这样解毒更快。说罢给罗梅扎了一针。一股粘稠的液体从罗梅手背流淌而出。罗复华吓了一跳,那血竟是紫黑色的!吴大山解释说,正常人的血是暗红色的,但疟毒已渗入罗梅的血液,血染毒不轻,颜色也变了。罗梅流了不少黑血,良久血液的颜色恢复正常,吴大山才止住针口。

以往罗梅发烧过后还会呕吐、抽搐,这回一碗汤药服下,她没再出现这些症状,体温渐渐回复正常,沉沉睡去。

入夜,吴大山亲自下厨,熬了一小锅红豆鲤鱼汤,加了一些红枣、陈皮、生姜等,送给罗梅吃。以日罗梅几乎毫无食欲,勉强吃一点,也是吃什么吐什么,弄得大家白忙一场。这回她胃口不错,吃了一大碗汤,而且吃完没有吐,只是沉沉地又睡了一觉。

吴大山为了便于照顾病人,夜里就和罗复华一起,睡在罗梅的融壁房间,以便随时能监听到罗梅的动静。他们担心罗梅夜间会再次发作,但这一情况没有发生,罗梅一夜都睡得很沉。次日醒来天已大亮,朦胧中听到隔壁房间有点响动,吴大山和罗复华赶忙跑过去。罗梅已经醒了,看到罗复华,叫了声“阿哥”。她已经很久没这么清醒过,这么多天来第一次主动叫人。这一变化让罗复华欣喜不已,对罗梅说:“你看谁来了?”罗梅眼睛转动几下,目光聚焦到吴大山身上,愣了一下,慢慢反应过来:“大山哥你来了?”吴大山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她体温正常。号号脉,脉象也比昨日清晰得多,只是仍很虚弱。

他来到厨房,用大米、红豆、大枣熬了一锅粥,给罗梅吃。又煎了一剂汤药,再次让她服下。吴大山让罗复华杀了一只鸭,配上大枣、生姜、黄酒,炖了一锅野鸭大枣汤让罗梅吃。香喷喷的鸭汤令人胃口大开,罗梅吃了不少,体力很快得到恢复,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精神状态明显好转,到晚上竟然自己能坐起来靠在床头。

第三天,根据罗梅的恢复情况,吴大山重新配制了一剂中药,给她服用。同时变着花样让她吃鲤鱼红豆汤、野鸭大枣汤等药膳。罗梅的疟疾没再发作,元气进一步恢复,脸上泛出红润润的光泽,眼睛也有了神采。到傍晚时分,她不用别人搀扶自己就下楼来了。吴大山判断病毒已经驱除,“打摆子”不会再复发,但还需要细心调理,恢复元气。

看到妹妹转危为安,罗复华不由得赞叹:“大山,你太了不起了!”

来台湾之前,吴大山对能不能治好罗梅的病也感到担心。罗复华在信中说,寻遍台湾名医也无济于事。他就想,罗梅的病一定很严重,很难治。等见到罗梅,为她检查完毕,他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感到罗梅患的算不上疑难杂症,只要对症下药精心调理,一定能医好。来到台湾几天,吴大山始终没有打开过《吴氏药典》,药典依然用油布纸包着,原封不动放在他行囊中。他凭着自己的学识,轻轻松松就让罗梅摆脱险境。

他隐隐有些奇怪,问罗复华:“你以前请的果真是台湾的名医?”

罗复华说:“当然是!罗梅一开始患病,我就请客家庄的刘医生来诊治。他是客家庄最有名的中医,我们客家人看病一般都请他。他开了几副药,没有治好。我又去县城的陈记药铺,那是闽南人开的药铺,也是县城里年头最长、最有名望的药铺。他们一般只给闽南人看病,客家人轻易不找他。我让一个闽南朋友陪着,请他们开了几贴药,吃了也不见好转。后来我又去台北,请台北名医诊治,但还是不见效。看到罗梅病越来越重,我一直担心她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吴大山愈发感到奇怪:“他们没看出这是疟疾?”

罗复华说:“看出来了,他们也按疟疾下的药,但就是不见好。不是他们不用心,而是疟疾确实可怕。在台湾,人一旦患上疟疾,基本上就凶多吉少。台湾患疟的很多,一年到头都有人患疟而亡。”

吴大山心里一沉:“复华,我觉得疟疾不是绝症,只要诊治得当,早就应该治好,怎么会拖了半年也不见好转?如果说很多人患疟而亡,那实在太不应该。”

罗复华说:“你来,我心里就踏实了。”

罗梅毕竟病了很长时间,元气损耗太大,虽然疟疾不再发作,但身体仍很虚弱。吴大山叮嘱她不要心急,继续服药,并配以药膳调理。他从永定来时,因为路途遥远,所带药材不多,其中几味很快就已用完。他让罗复华去药店买药,罗复华一听药名,说:“这些药材客家庄买不到,只能到县城,陈记药铺买。干脆我们一起去趟县城。这几天你一直守在我家,没工夫到外面看一眼。我正好带你逛一逛。要不你回到永定,人家问你台湾怎么样,你都答不上来。”

次日早饭后,吴大山和罗复华一起出门。走在村子里,一路都有人打招呼,问罗复华老妹病情如何。罗复华乐呵呵地说,好了好好,没事了。吴大山听他们说的都是客家话,就问:“这里住的都是客家人?”

罗复华指着山坳下高高低低的村落,介绍说:“在台湾,一般都是同宗同族的住在一起,这样有事能相互照应,不会被外族人欺负。客家庄住的都是客家人,有嘉应州的客家,惠州府的客家,潮州府的客家,还有汀州府的客家,大家见面都讲客家话。天下客家亲,客家人在一起,总是特别亲。”

吴大山对台湾客家人的情况并不了解,就问:“别的地方也还有客家人吧?”

罗复华因为妹妹病情好转,心情舒畅,话也多了:“台湾人口主要有三大类,人数最多的当属闽南人,咱们客家人排在第二,此外还有一些土生土长的番人。闽南人中,泉州人来台最早,宋朝元朝就陆续有人迁居台湾,因为来得早,选择余地大,他们占据了西部沿海平原地区。漳州人基本上在明朝以后迁居台湾,居住在中部平原地区。客家人迁居台湾主要在明朝中后期,大规模迁移是在清朝康熙以后。因为来台较晚,平原地区已被闽南人占满,只好居住在山区地带。不过客家人分布很广,台南、台中、台北都有,各地客庄少的有上百人,多的有几千人。不过,我们客家人很有闯劲,在山村立住脚跟,又逐渐往城镇迁移,现在不少城镇也住着客家人,跟闽南人混杂在一起。至于土生土长的番人,都住在阿里山的深山老林里。他们习俗跟汉人不同,很少跟汉人往来。”

罗复华往远处的山峦指了指。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阿里山云雾缭绕,峰峦时隐时现,显得神秘莫测。

两人边走边聊,走到一段崎岖的山岭,罗复华停下脚步,介绍说:“这里叫伯公岭,山上那座古寺就是定光寺。”吴大山抬眼望去,只见半山腰处树木深处,有一座古香古色的寺庙,寺里不时飘起悠扬的钟声,其音绵长,在山间回荡,经久不绝。在通往定光寺的山岭上,有不少进山拜佛的香客,看来定光寺香火很旺。

“罗梅能捡回一条命,也是定光佛的保佑。”罗复华告诉吴大山,春节前夕,眼看着罗梅病情日渐严重,他又无计可施,就在大年初一清晨,来到定光寺,给定光佛恭恭敬敬地烧了一柱香,祈求定光佛保佑罗梅平安,保佑吴大山来台的时候一路平安。定光佛还真灵,春节过后不久,吴大山就顺利抵台,治好了罗梅的病。

吴大山说:“都说来台湾的路不好走,我这次来却相当顺利,原来是你向定光佛求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