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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徐德言(2)

不由分说地拉起陈贞,向沈皇后宫中而去。沈皇后因为不得宠,长年独居,她倒是个性淡然,全不在意,还与张妃等人关系甚为融洽,后宫因此而保得安宁,没有出现其他朝中的争斗。

进到沈后宫中,沈后正在敲着木鱼诵经,她看见两个女孩子进来,并没有停下来,对于她来说,诵经是极重要的事情。

陈贞知道她必然要诵完一章后才可能说话,就坐了下来,陈婉却急得很,迫不急待地上去,抱住沈皇后的手臂说:“好嫂嫂,你还诵经呢!贞姐姐都快急死了。”

沈皇后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经文,恭恭敬敬地在佛前行了一礼,才转过身来说:“你这个小丫头,那么着急是什么事情?”

陈婉立刻说:“还不是因为姐姐的婚事。”

沈皇后微笑说:“是啊!我也听说了,贞儿就要嫁给隋的二皇子了。”

陈贞叹了口气,轻声说:“嫂嫂,我不想去北方啊!”

陈婉口无遮掩,“嫂嫂,姐姐有心上人了。”

沈皇后愣了愣,脸上现出一丝责怪的神情,“贞儿,你不会是……”

话虽然没有说完,意思却很明显,唯恐陈贞做了什么有损妇德的事。陈贞连忙说:“嫂嫂,不是的,你别听婉儿胡说,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出来,喜欢徐德言吗?也不能这样说啊!

她看了陈婉一眼,陈婉马上心领神会,“嫂嫂,上一次有一个叫徐德言地进了宫,贞姐看见了一眼,只是看见了,别的可没有什么,这个徐德言很不错啊!连江总都对他推崇倍致呢!”

“哦?江总也推崇他?那应该是个很不错的人,现在身居何职?”

陈婉吐了吐舌头:“嫂嫂就知道身居何职,难道天下的人都得作官吗?”

沈皇后皱起了眉头:“难道是个布衣?”

陈婉马上说:“虽然是布衣,却是徐陵之子,家世显赫啊!”

沈皇后淡淡地说:“为何不出仕?”

陈婉眼珠转了转,“大概是还没有机会吧!不如嫂嫂和哥哥讲一声,明天封他作个大官吧!”

沈皇后想了想,“这也使得,只是北方的婚事怎么办?”

陈婉说:“正是有劳嫂嫂出谋划策。”

沈皇后想了一会儿,她常年深居宫中,对于如何处理事情并没有什么能力,“我可也不知道呢!”

陈贞轻声说:“嫂嫂何不请丽华姐姐帮忙,也许丽华姐姐会有办法。”

沈皇后笑道:“原来你这妮子早就想好了,找我是想借助丽华啊!”

陈贞脸一红,垂下头说:“妹子不敢,这件事情全凭嫂嫂作主,如果嫂嫂真地撒手不管,妹子只好嫁到北方去了。”说到这里,眼圈微微红了。

沈皇后叹了口气,轻轻搂住陈贞:“贞儿,嫂嫂怎么舍得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何况又是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沈皇后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婚事,虽然夫妻相敬如宾,却缺少真正的感情,这样的生活,即使是富贵如她,也难免寂寞痛苦一生。

她立刻命宫女请张贵妃一谈。

过不多久,张贵妃便到了。

张丽华毕竟是经过许多世面,一见到屋子里的情形就心里有数了,笑道:“两个小妮子也在这里,商量什么事情?”

陈婉立刻又将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张丽华知道这是极为难的事情,但是却碍于皇后的颜面,不便说出不帮忙的话来。

她略微思索一下才说:“别的倒是没什么,公主看上了那个人,是那人的福气,要封官也是一句话的事情,只是如何答复北方却是最为难的。”

陈婉马上说:“哥哥总是说丽华姐姐最有智计了,一定能想出好办法来。”

张丽华道:“办法倒是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行。”

陈婉立刻兴高采烈地说:“有办法就好,丽华姐姐的办法一定能行。”

张丽华笑着捏了捏陈婉的脸说:“你就会奉承人,我看不如把你代替你姐姐嫁到北方去。”

陈婉愣了愣说:“怎么这样啊?”

陈贞掩着嘴笑,“婉儿,丽华姐在和你说笑呢!”

陈婉转过头,看见张丽华调侃的笑容,才知道她是故意作弄自己,她赌气说:“丽华姐姐就会欺负人。”

张丽华这才正色说:“就说是公主和二皇子的生日相冲,万万成不得亲事,然后再把举国的未婚女子生辰都派人送去,让他们自己挑一个合适的,不管是谁,咱们都答应。”

陈婉马上说:“可别把我的也送去。”

张丽华笑道:“你放心吧!舍不得你姐姐去,自然也是舍不得你去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算是这样定了,皇上那里由张丽华出面设法说通,幸好尚未答应使者的请求,为时未晚。

然而她们却未料到由于徐德言那一天的大胆冲撞,陈叔宝心中早对徐德言有了成见,居然连张妃的话也不允。

第二天,张丽华便沮丧地将消息告诉了陈贞,“皇上的意思,公主不想嫁到北方去,倒是没有什么,但是别人都可以嫁得,就是这个徐德言嫁不得。”

陈贞默然了许久才说:“哥哥还是记恨他?”

张丽华无奈地点了点头。

陈贞才道:“麻烦丽华姐姐回去对哥哥说,即是如此,我也不想再嫁人了,明天妹妹就跟着皇后一起吃斋念佛,再也不出房门半步。”

说完了话,陈贞马上进入内间将房门关上,任谁敲门也不打开。

陈贞当然并不是真地想皈依佛门,但是眼看着自己的年龄越来越大,嫁人是迟早的事情。

而满朝文武的子孙又委实没有足以匹配的人选,就算是这次躲了过去,以后还是难免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她虽然从小性情温柔,却是外柔内刚,打定了主意做一件事情,便一定要做成功的。她知道陈叔宝最疼她和婉儿,如此一闹之下,陈叔宝绝不会再不同意。

果然张丽华敲了半天门,急急地派人将陈叔宝请了来。

陈叔宝在外面叫了许久,陈贞才说:“哥哥别叫了,贞儿主意已决。”

陈叔宝叹了口气,虽然他是一国之君,对于自己的妹妹却是无可奈何,“贞儿,你别这样了,那个徐德言,”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来,凡是敢于当面顶撞他的人,早已被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满朝文武都知道皇帝的脾气,有什么话再也不说了。

但陈叔宝到底是聪明人,现在形势如何,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陈叔宝说:“贞儿,既然你喜欢那个徐德言,哥哥答应你,等隋使一走,就去提婚。”

陈贞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在房间里默然不语,陈叔宝又敲了敲门说:“贞儿,你出来吧!哥哥都答应你了,别再生气了。”

陈贞这才说:“我过一会儿就出来了,哥哥你先回吧!”

张丽华知道她是不好意思,拉了拉陈贞宝使了个眼色,“放心吧!公主没事了。”

陈国拒绝了隋的亲事,举国震动,这本是消除危机的一个很好的时机,想不到居然由于公主的任性而丧失了。

坊间又流言四起,有这样的国君和公主,大陈的命数还会长吗?

只有明眼人才看出来,就算是公主真地和了亲,顶多只是稍微延缓一下北方的攻势,这天下,到底还是大隋的。

隋使带着陈国贵族女子的生辰八字回去,这也无非是场面上的事情,不至于太失了隋的面子。

使者走后,陈叔宝便派江总向徐德言提亲。

江总回来后,却吱唔了半晌,才说:“徐德言说他配不上公主,这个婚事,他是万万不敢高攀的。”

说是不敢高攀,恐怕是在全国一致声讨公主的时候,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吧!

陈叔宝怒道:“这个徐德言,如此地不识抬举,贞儿居然只对他青眼有加。既然他不要,难道贞儿还怕没有人要吗?”

江总回复陈叔宝的时候,陈贞和陈婉躲在屏风后面偷听。想不到经过一番努力,得到的结果居然是这样的。连陈婉都失望已极,她轻声说:“姐姐,这个徐德言真是太过份了。”

陈贞皱眉不语,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真是骑虎难下,但心中却又敬佩他富贵不能淫的风骨。

陈贞悄声说:“婉儿,我想见见他。”

陈婉大吃一惊,“见他?”

陈贞拉着陈婉跑出去,才说:“是啊!你帮帮我,我要问一问他为什么不愿意娶我,是因为不喜欢我吗?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陈婉发了会儿呆,才说,“或者能让江总帮帮忙,听说徐陵生前和江总是莫逆之交。”

“他既然不答应婚事,不知道会否愿意见我呢!”

陈婉叹道:“既然你都那样决定了,我当然是尽力帮你了,谁让你是我的好姐姐呢?”

陈贞笑着抱住陈婉说:“婉儿,真是谢谢你。”

陈婉故意说:“幸好婉儿只有一个姐姐,如果有三四个姐姐,那不是要忙死了。”

陈贞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即是要私会男人,自然不敢再让别人知道,这一回是陈婉亲自出马,她虽然年纪幼小,却是很能死缠强磨,江总被她缠得无法,又知道皇上向来疼这两个妹妹,居然大着胆子将徐德言带进了宫来。

徐德言虽然不同意婚事,想不到一听到乐昌公主要见他,却马上答应了。

会面的时候,为免出差错,江总一直在旁听。陈贞虽然羞怯不已,但一想到这关系到自己的终身幸福,也只得鼓起勇气。

徐德言仍是象前些日子见到的那样,一袭布衣,却难掩风采。陈贞只瞧了他一眼,便垂下了头,不敢再多看。

徐德言深深地行了个礼,才道:“不知公主何事招见?”

陈贞犹豫了一下,这却叫她如何开口,难道问他为何不答应婚事吗?“徐先生前些时对皇上所说的话一片赤胆忠心,天地可鉴。”

说这些干什么?只说了一句话,陈贞便住了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徐德言淡淡地说:“公主拒绝了北方的亲事,凛然大义,保住了我国的气节。”

陈贞当然知道徐德言这话并不是真地在赞她,而是在嘲讽她不顾国家安危,她抬起头说:“如果不是先见了徐先生一面,我是不会拒绝隋国的亲事的。”

这已经是她能够说得最直白的话了。徐德言不由地动容,陈贞会如此直接地说出自己的感情,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深心早为陈贞倾倒不已,只是因为国事当前,而陈贞为众夫所指,才不愿接受这门亲事,想不到陈贞居然并不死心。

徐德言愣了半晌才道:“如此说来,徐某真是罪该万死。”

陈贞微微一笑:“徐先生,赐婚一事请千万不要介怀,如果陈贞不是公主,徐先生又当如何?”

徐德言呆了一呆才道:“如果乐昌公主不是公主,那么徐德言如何能够舍却如此贤妻?只是……”

陈贞微微一笑:“即是如此,那么陈贞以后便不是乐昌公主了。”

徐德言这才真地被感动了,他想不到这个女子对自己深情如斯,一个公主,居然会为了自己而愿意舍弃荣华富贵,而自己却为了怕担了恶名声,不敢娶她。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说:“公主千万不要如此说,先是徐某不识抬举,居然置公主深情于不顾。徐某定会亲向皇上求亲,就算是要舍去身家性命也在所不惜。”

陈贞微笑不语,心里却暗叹了口气,总觉得若有所失,是因为一切都是自己在主动吗?这个男人似乎老是处于被动的地位,并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可是一切不都是自己所愿的吗?

这时江总也松了口气,他这个媒人如今算是作成了,只是还得向皇上解释,免不得又要招皇上一顿痛骂。

但看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到底是好事情。

徐德言第二日便由江总带领,亲向皇上求亲,虽然受了一些磨难,总算这桩亲事定了下来。

而婚期则排在一个月后的吉日,公主出嫁是大事情,万万马虎不得。

然而,命数皆由天定,是福是祸,又有谁能逆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