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大早余风就被从床上轰起来,璇姐在电话里连话都不利索了,说灵灵和娟子在店里打起来了,她是控制不了局面的。余风披头散发就往下冲,她知道璇姐不是管不了,而是压根儿就不想去管,而娟子无论如何是干不过小辣椒灵灵的。果然,等她赶到的时候灵灵早就把娟子按在了地上,她骑在娟子身上,一手卡着她的脖子,一手就使劲揪住了娟子胸口增生的那个“乳房”,娟子疼得乱叫,一双脚在地上乱蹬。门口早已围了几十号人在看着热闹。
余风挤进去,一把就揪住了灵灵的后脖领子把她硬生生从娟子身上扯起来,灵灵回头一看倒笑了,“姐,你别管行吗?”余风直接给她屁股一巴掌,说有性格到外边闹去,欺负娟子算啥本事?
娟子翻身坐起来,顾不得遮蔽自己被扯得春光无限的上半身,哇哇大哭起来,脸上有着好几道指甲划的血道子。
余风推开灵灵,一猫腰拉起娟子,也顾不得她早已被扯得破败的衣服,半扶半抱的就把她弄回了街对面她们的公寓里。把娟子扔在床上,任她哭够了以后才坐到她身边说:“打不过就打不过嘛,下回来过就是。”娟子笑了,用手一抹脸上,满脸的污迹。说灵灵太厉害了,自己就是打不过下回不打了。
娟子说昨晚后半夜,余风刚出门去了就有一个老头儿自己开着车来找乐子。灵灵迎上去又是挑逗又是抛媚眼儿,整个人都要贴上去了,结果老头还是选了自己出去,等她今晨从宾馆里回来,灵灵一反常态没有去睡觉,而是等着就要和她算账,一来二去就打起来了,也不是打起来了而是她结结实实地被灵灵捶了一顿。
余风笑了说娟子实在是中老年男人心中的偶像啊。给娟子的身子检查了一下,没什么明显的伤,说就算了吧,反正也还要在一个锅里舀饭吃的。说着眼里却阴郁下去,她自然明白这次灵灵疯狗般的表现绝不会是突然狂犬病发着,璇姐早就想警告娟子了。她问娟子和那喜欢她的老头的事情进展得如何呢?娟子摇摇头又叹气,说老头好久没和她联系了,打电话也没人接,她又不敢上他家去,看来是没戏了。
娟子说:“风,我想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里做什么呢?你会做什么呢,就算会做你能忍受煎熬一个月才几百块工资的清苦吗?”
“我想你跟上回带我见的那个美古姐姐说说,我想去她那里。”
余风见娟子提起美古不由得也就笑了,是好久没有和美古联系了。她曾经被璇姐派去李健的保健城干过,也就认识了美古。在美古著名的与三号小姐交锋中,她就在门口看着一脸冷酷的美古伤人。等人散去她才走到美古身边伸手去拿过那把薄薄的笋刀,仔细看看之后冲着美古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把美古给逗笑了。
余风说:“你是一个怪人。”
“我只是个杀人犯。”
“有这么漂亮的杀人犯,也是被宰的那家伙比较幸运呢。”
“你不怕和杀人犯交朋友?”
“就冲你这么漂亮我也觉得喜欢你是没错的哦。”
“你不会是因为有别的某种取向吧?”两人笑闹之间,便或多或少的相互照应着,直到美古突然的消失。
等美古再次出现在桥市,就直接给余风去了电话,知道了余风回到了璇姐那里便让她来自己这里做。余风说还是习惯于小地方,等想去的时候再联络她。不过余风倒也没忘记美古的嘱咐,那红儿便是余风私底下给美古推荐过去的。
余风拨通了美古的电话,美古知道了娟子胸部的情况表示人可以过去,若做不了那事,也可以安排其他的一些活计,总之饿不着她。
“古古,谢你了啊。她是挺可怜的,满脑袋的天真,总被人欺负。”
“呵呵,你是想我把她训练成另一个杀手?”
“是嘛,你再杀人的时候也有个帮手嘛。”
“那你来吧,我们俩才是配对的。”
“老婆,莫公开说嘛,免得别人举报我们淫乱。”
“算了吧,咱们可是淫而不乱的。”
娟子见余风这么快就说妥了自己跳槽的事情,不由得就兴奋起来,可不等她跳槽就又出了事情。
2
风街的夜晚历来就是鬼影彤彤,娟子无聊地坐在门店里发呆。余风和露露都被人叫出去了,灵灵似乎早已忘却了那一场“搏斗”,笑嘻嘻的问娟子抽烟不?娟子接过烟,刚抽了几口那久未联系的老头便跨进门来。
娟子嗖的一下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了:“你,你,你来了?”
老头儿呵呵一笑,说去儿子那里玩了一个多月,忘了带手机走,一回来就赶紧跑来了,怕娟子等急了。没有多话,便掏出钱给璇姐,说要带娟子出去过夜了。璇姐淡淡地笑着收了钱,拍了娟子的后背说快去吧,好好玩。
等到老头带着娟子回到家,刚刚缠绵起来,大门便被敲得山响,惊得这一老一少三魂吓掉两魂。磨蹭许久老头去打开门,门口站着几个协勤与一个民警,不由分说便把二人给弄到了派出所,娟子几乎就给吓傻了。
余风接到娟子声嘶力竭般哭喊着打来的电话也有点傻了,她是不敢去的。想了许久才又给美古打了电话,美古一听便笑起来。
“这妞子得罪谁呢?”
“旋姐讨厌她不听话,大约是想收拾她一下吧。”
美古放了电话就把小姜叫进来,让他去把人给弄出来。小姜说美古真是仗义,这可又是笔花费哟。美古说钱不是个问题,都是苦命的女人怎能见死不救。小姜念叨着美古的豪爽刚要去就又被叫住,美古让小姜传话给旋姐别太放肆了。她担心的是余风的安危。小姜领命去了,他是最知道在如今这一行里,自己最依赖的美古姐姐影响力有多大的。
美古独自坐在办公室,望望满屋的幽静心里掠过些淡淡的苦涩,她从踏进这行时便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世界,里边充斥着各类动物的嘴脸,只是她也还不曾真正见识过这同类相残的景致。
这是一个狼一样撕咬的世界吗?狼有扶助弱小的传统;这是一个猎狗的世界吗?猎狗也有温情的搔痒。人若是宁愿变成一只兽,则将是最可怕的动物,必然将一个热闹的世界幻化成冰冷的星球。这是消极的命题,而我们几乎又不可避免地穿越到了这种深刻的宿命之中。不能想象的残忍必须要面对,不能面对的恶果必须要承受,如果注定要承受一枝恶之花绽开后的凋落,那么就让它早些来吧!
美古又一阵的胡思乱想之后,电话响了。小姜有些沮丧地说那个叫娟子的女子是他妈个傻逼。她不走,要走就要连那老头一块儿放。他说,姐呀,这种神经病你管她干啥呢?
“那两个一块儿放要多少钱?”
“所长说了,抓的是现行,两个人起码罚一方(一万块),否则他也不好交代嘛。”
“拿我给你的卡,取了现金给他们。”
“姐!”
“给他们,然后把那妞子给我带回来,别让人再欺负她。”
放下电话美古自己乐了,这个傻妞子居然和自己有点像,倒还是有情有义的。她想起昨晚上自己又念叨着让那人再打听下李棒棒的情况,那人喝醉了斜躺在床上,手舞足蹈地说:“人家都说优伶之人无情无义,但你是个例外。”美古没有答话,心想你不如直接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不就完了,拽的他妈什么文?由此又想到总是云山雾罩的李棒棒,不由得又从心底里笑出来,这一对老杂毛倒是挺像,那人没有看见她的笑容。
美古此刻想,从古至今有哪一家文人是真正了解过婊子的呢?这个想法让她立时乐不可支,趁兴从包里翻出那把剥笋刀,刷的一下又把自己手腕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那血便跟蚯蚓似的缓慢而流畅地渗透出来,再次缓缓滴向地面溅起一朵小花瓣来。瞬时的疼痛抓住了她,她几乎总是隔一段时间就要来这么一下子,让疼痛保持住自己的清醒。她静静地待了一会儿,觉得身体里的一股燥热慢慢消退下去才拉开抽屉找出创可贴来贴上了伤口。那空旷而血腥的房间再次一晃而过,一直再没有有关妈妈的消息。也许这样对于妈妈和自己都是最好的选择。她轻轻擦了擦眼泪,深呼吸几下听见了红儿呼啸着就从外冲进来了。
红儿进来一看到地上的血迹便咋呼起来,她还很小,自己说20美古也懒得管她究竟是18或是17。
美古笑笑:“刀子割破手有什么好叫的?”
“姐你小心点嘛,你看你两个手臂上都有十几条刀痕了,吓人哟。”
“算我的纹身吧,有什么事?”
红儿说是林芳让她来跟美古说,说有几个小企业家协会的人来了要见她,如果美古忙的话就待会儿再过去。”
美古一听这话就知道林芳的意思是别去,便说:“你告诉林姐,就说我出去了,没在。”
“那我就去接待哟?”
“去吧,你个不知死的。”
美古关了手机从办公室的侧门出去,经过一条密不透风的甬道直接就回到了自己卧室。这座娱乐城在当初修建的时候就把两个经理办公室和财务室的侧面设计了不显眼的门,侧门出去便是夹层里的甬道,通向几间重要的里层卧室,再从卧室的侧门出去,又经过另一条甬道便可跑到了这大楼的停车场里。她一直认为当初的这种过于军事堡垒化的设计就是为了搞腐败准备的,可究竟谁在腐败呢?
3
余风知道有美古介入此事娟子便也安全了,至少可以少受很多罪。旋姐虽然也是一号人物,但毕竟现在受着警方的监视,同时也是绝不敢惹美古的。而璇姐的尖牙利爪并不能使余风怕或者加小心一点,旋姐是不能没有她这个当家花旦的。她回到店里的时候,灵灵看她的眼神明显复杂了很多。旋姐则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反倒问余风这娟子怎么老不回来,就算是不想干了也要好说好散嘛。
余风没理会旋姐的絮叨,转而问露露去不去买衣服?露露还没回话,灵灵就蹦起来说自己要去。她便带着两个小女人逛街了。风街上永远尘土飞扬,卖衣服的小门店倒是个个装修得别有特色。这些店多卖些假冒名牌或者“出口转内销”的货品,不过却也吸引各路女人来这里淘些中意的宝贝。灵灵一钻进店里便大有不试完所有的样式的衣服誓不罢休的架势,就看见她一个人在那里钻来钻去。露露便打趣了说灵灵穿来脱去太麻烦,莫如就干脆光溜溜地钻出来算哒,这样又好看也节约时间。灵灵探出头来,扮个鬼脸儿倒把店老板逗笑了。老板当然知道这几个小妞儿是干甚的,但他也就指望着这些小姐们来给他撑持着生意,因此态度是相当地好。
余风看中了一件水红色的T恤,却没有满意的牛仔短裤,正犹豫间外边就是一阵大乱。露露拉着余风就跑到门口,只见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手里抓着几件裙子、衣物飞快的冲着他们跑过来,后边一个女的在大声追着喊叫抢人啦。几个男人也跟着追,余风一个侧身刚想去拦,男人就晃过了身边,露露倒是立刻撒丫子跟着追过去,也不管追上了打得过不。眼看着那人就要跑出街口,露露追近了伸手就抓,却被男人一把给带歪身子摔倒在地,疼得爬不起来。正在这个时候,一个迎面而来的男人冲那奔跑的男人一伸手,随即上前一步脚一动就把那急速冲刺的年轻男人给放倒在地,摔得爹呀妈的乱叫。后面的人追上来自然就是一通乱打,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追得几乎要断气的女店老板撑住腰大口地喘着气,顾不上感谢,赶紧去看自己的衣服。那充当了狙击手的男人倒也不理会这份儿乱,走过去把露露给扶起来,问伤到哪儿没有?露露确实被这一跤给摔得七荤八素,手掌也破了,脸上也擦伤了,忍不住就哭起来。
男人一边替她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安慰着扶她往回走。余风赶紧迎上去接住,男人见露露来了同伴儿便转身离开,露露叫住他让留一电话。男人略感迟疑,不过还是留下了。
男人走远,余风掐一下露露的腰:“看上了?”
“你没看见他刚才好威风哟。”
余风刚才隔得远,但也还是基本看清了那一瞬间就结束的格斗,心里想着这样的男人的确是少见了。她不由得又想起那叫白子行的男人来,这两种男人都已经是很少见的品种呢。世上的这些扯不清楚的纠葛总是跟莫名奇妙的男男女女分不开干系,这究竟是一场永无休止的战争还是一次永无休止的问与答?她扶着露露,两人几乎同时看见了在店门口探出头来看动静的灵灵,从露出的肩膀头子看,这家伙真的穿着三点式就伶伶俐俐地从试衣间跑到门口看热闹来了,乐得露露都几乎忘了疼。
回到店铺里,露露问店老板刚才可是流鼻血了,老板喝口自己大瓷缸子的茶叹口气说,岂止是鼻血哟,心脏差点儿停跳了。灵灵白了老板一眼,说至于嘛又不是没见过。老板大约是白日里太过无聊,又接了句说像这么娇小玲珑的娃娃却有如此丰满那个的着实少见。这下可把余风跟露露乐惨了,灵灵急得操起衣架就要打老板,老板兜住笑又赶紧安抚她,答应今天买衣服一律九折,灵灵便又高兴起来,买了一条短裤硬给了七折的价钱,说这就是让老板饱眼福的代价。
三个女子快活地往回走,走着走着露露看看这街上逐日现出的破败景象便说真不知道这街什么时候才会拆。灵灵说最好不要拆,拆了就没地方去了。余风一手拉着露露,一手拉着灵灵,心里却想着这街道和她们的生活一样在逐渐地破败下去,谁也不知道究竟会结束在哪里?
究竟会结束在哪里呢?美古又叫她过去做,说至少钱要挣得多一些,她还是不想去。她想着是不是该回老家去了,就算回去找一个乡下男人嫁了,也就了结了这一段日月颠倒的生活。可如今这回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她得顾忌着老家那些专嚼舌根的土侦探们比猎狗更敏锐的嗅觉以及乡下专门杜撰聊斋的“蒲松龄”们。他们有一个奇怪的理论,凡属农村女孩子出门打工,并无特别所长又仿佛很有钱的回来了,便能直接怀疑到你是在城里做了什么呢?余风想,不幸的是,他们并无根据全凭想象嚼出的舌根儿竟然会在多数情况下,一枪命中靶心……也许这种无敌的智慧大约还是建立在实践的基础上吧。所以她们姐妹间也有不成文的规矩,只要这男人的口音听上去和自己有些乡土接近,她们是绝对不接此类生意的,要不然就有可能引爆埋在自家院里的炸弹,她们绝不会让父母来承担自己的沉重。
4
白子行被调离拆迁办,新的规划办又并没有组建好,这工作安排上意外的空挡让他突然有了休息的时间。连着睡过了三天,才请示了区长自己该如何继续工作?区长先是表扬他对工作的积极态度然后让他再休息两天,说过几天会有专门通知的。
白子行并不在乎这个工作的安排或不安排,既然注定是一颗棋子你就不能催促下棋的人,你要一催那人一紧张,手一抖把子落错了,弄得你成了楚河汉界上荷戟独彷徨的卒子,可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吗?
他在电话上让欧阳卿约了亲爱的女朋友,下午出发去锦屏山泡温泉去,第二天反正也是周六,都该休息了。欧阳卿问那你带谁去,白子行笑嘻嘻地说不劳费心,他心里正记挂着余风。欧阳卿最后提议叫上曾志。
曾志是个属蚂蝗的听不得水响。一听说泡温泉便在那头跳着脚的欢呼了,立即就开了自己的丰田小越野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