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子行疲惫地推开房间的门,余风赶紧走过来扶住了,看他眼睛红红的便关切地问道怎么啦?白子行倚住余风的肩头,走进房间到沙发上落座。余风几乎是环抱着他又问:“怎么啦,给我说说吧。”
白子行疲惫地搂着她:“有一个朋友今天无故自杀了,这让我一瞬间感到生命该是多么脆弱,我们究竟能把握住什么呢?”
余风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面颊,那有泪珠正滴下来。她知道男人在这个时候是最不需要女人多话的,只需要女人温柔地抱住他听他的叹息就足够了。她安静如一只猫静静呆在那里,直到闭着眼的白子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把端在手里很久的水杯递了过去,白子行接了喝一口感激地看看她,拍拍她的背说:“我今天终于从那是非窝跳出来了,上边一旦批准下来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你要养我哟。”
“好嘛,我养你嘛,不过你要乖,你要不乖的话我就一脚踢飞你,像皮球一样飞。”余风笑笑的看着自己的男人,她终于有个让她安心的男人了。
白子行转头狠狠地亲吻着余风,一边吻一边眼泪就流下来了。心里空得如同一片茫茫雪原,四周一片白雾蒸腾。没有方向也没有任何的声响,他似乎在嘶声力竭地狂吼着企图震动了最高处的冰峰使得他垮塌下来将自己湮没,但一切的狂吼之后就连自己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依然只是寂静的冰封雪原。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任何有可能结束这一切的迹象,所有的恐怖依然在蔓延,每踏出一步都被冰原迅速地覆盖掉,每一声以为将引起轰鸣的嘶吼都归于寂静,依然是茫茫四顾没有一丝一毫的响动。
夜依然是突如其来的一次掩盖,余风的腿上枕着满是胡言乱语的白子行。她不停地抚摸着他的头,柔软的空气包围着她的心跳与脉搏,生活对于她总是过于突然的就变化了,甚至来不及有一点准备的时间。这几天自己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她想璇姐找不到人的表情应该很好看。连她都跑了,璇姐的生意便没办法支撑了,她甚至都能听到那天真的老女人不停咒骂的声音。骂就骂吧,她对于璇姐既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也许这就是小姐与老鸨子最典型的关系吧,不过是相互利用了挣钱而已,谈任何友谊都是可笑的。尽管她一度感激她揭破了表姐和丁卫可笑的阴谋,但现在想起来,她揭破那一方的残酷与愚蠢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更相信她这一方而故作英勇罢了,利用与反利用,她们这世界的规则便是如此。而现在自己究竟又陷入了一个整样的世界?对于这个男人的世界她完全陌生因此无限惶恐,此刻唯一能把握住的是这个男人是真的需要她,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感觉到了有被人依赖的感觉。不过从男人无比惶惑的眼神中她也知道了一个基本的真相,就是男人真的是落魄了。对于贫富或者贵贱,对于她也完全没有具体的概念,只要男人真的需要她就可以了。可这个男人又能真的带给自己平安吗,抑或是又一场未知灾难的开启?弄不清楚索性就不想了,日子总要过,该来的总要来的。
她把白子行的头轻轻放在了床上,赤着脚猫一般走到了阳台上,她此刻才发现这套房子竟然是刚处在嘉陵河弯道处的凹坳里,是一套风景绝佳的全江景房。她拿出手机拨通了美古的电话,美古正在准备第二天宏源酒店里招待会需要筹备的事宜。
“古古,我是风。”
“知道,有事吗?”
“我现在和一个男人住在一起,可心里总不大踏实。”
“嘿!是固定的吧,那恭喜你呢,有什么不踏实的,难道住在一起才发现他喜欢男人?”
“别胡扯,他是一个政府机关的什么官员吧,我还帮他钓过鱼,收拾了一个什么主任之类的,不过他好像也不顺了,刚才他给我说自己辞职了。”
“你觉得没希望了。”
“不是,我不计较钱,但看他难受的样子我想帮他。”
“哎哟,痴情妹妹哟,这个幸福男人叫啥名字,说说看,也许咱们真能帮他。”
“白子行!”
“我的天,这世界太小了,他正好是我朋友最好的同学。你放心他死不了,我知道他很能干的,你这一不留神成官太太了,不得了哦;还告诉你,他是黑白两道都有不小名头的名人,放心吧,这些小事难不倒他的。”
余风收线立刻又关了手机。回到卧室白子行依然睡得很熟,她走过去轻轻坐在旁边看着那睡梦中依然眉头紧锁的男人,人人都为了那一顶乌纱打破头,殊不知你若混进大院子里去一辈子当科员也就算了,稍微往上走走你便知道了那风真不知道是往哪一个方向在吹,稍有差池便会被吹下悬崖万劫不复了。
2
白子行经过一晚上的休息状态已经恢复,也就接到了办公室的电话,说章书记和徐区长都在找他,今天上午的有关拆迁规划统筹的会议也在等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余风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白子行歉疚地笑笑:“我得赶紧走了,单位有事儿。”
余风问:“我什么时候从这儿出去?”
白子行抱着她在耳边说:“你可以出去玩儿,只是别去太热闹的地方,老秦那事儿还没完。我晚上回来。”
告别了自己的女人他走进车库,可还是空着两手走出来了,招了一辆出租车慢悠悠地走。他知道自己绝不是交一个所谓的“辞职报告”就可以脱身的,脱不了身就索性再看看,自己这方毕竟是有封神榜里的“闻太师”坐镇的。他从车窗望出去,就看见各个路口都比平日增加了一些武装警察,不由得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
车载收音机里反复播送着警方再次捣毁一个帮派窝点,抓获几十名正在“开大会”的帮派分子的新闻。开车的师傅边开车边咂咂嘴说这下桥市的天空总算要清爽些了嘛,不过也怪啊,帮派分子也要开大会,那他们是在学习什么文件呢?难道是如何合理合法的洗钱?白子行被这师傅逗笑了,想调侃两句却终于又沉默了,是嘛,合法洗钱?一个普通人居然看穿了这些帮派里的一个重要特征,这是多吓人的事?
会议因为白子行的迟到而推迟一个小时。章书记亲自来参加这个会,见着他走进门就横眉立目地瞪他一眼,而老秦虽然不能坐主席台,也坐到了下边第一排很严肃的样子了。他走到主席台边儿上坐下,不等他反应徐区长就站起来,让正想站起来主持会议的老万坐下。她径直说:“今天原本是一个布置任务,安排具体工作的会议,目的是统筹解决有关本区第二阶段风街片区老城区改造工作的会议,但现在开会之前临时加开一个小会,章书记亲自出席,大家欢迎。
章书记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手里扬了扬一封信,正是白子行的辞职信。他说,昨天我收到这一封信。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同志们。区里具体负责旧城改造规划统一协调的负责同志,白子行同志竟然因为一个有问题的某同志躲避调查的极端行为,就要以撂挑子来急流勇退,看来对那位不幸的同志很有些动感情呀。可白子行同志你不要忘了,你是党的干部,是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我们这里不是梁山泊,你也不是绿林好汉,说不干就不干,你以为还是在菜市场买菜拉,还有没有一点组织性纪律性?今天是区里面你们旧城改造口的全体会议,我来就是要首先解决你这个自由散漫的问题。大量艰苦而敏感的工作开展在即,作为承担主要责任的同志临战之前如此作为,要在战场上我就直接毙了你。因此有关部门应在不影响主体工作进展情况下,给予白子行同志的错误行为以严肃处理。章书记一拍桌子更大声地说,必须严肃处理。
徐区长显然没料到章书记的炮火会有如此猛烈,而且加进了并未与她通气的要求严厉处分的话,一下子也有点懵,站起来连着说了几句话都有点词不达意,最后一咬牙说了句完全同意书记的发言,有关部门应该针对白子行同志的无组织无纪律行为进行严肃处理,但现在处于全面统筹旧城改造工作的关键阶段,工作重心不能偏移,要通过这件事给大家敲醒警钟,扎实工作,使第二阶段,也是最后阶段的旧城改造工作顺利完成。
徐区长毕竟是能当区长的材料,激烈痛快的一番话不仅恭维了章书记的权威,同时一扒拉就又把白子行扒到了自己身后,满天云彩也给说散了。她一通话说完,就和章书记对望一眼,两人就都会心地笑了笑。
章书记随即提议,要白子行在这全体大会上进行自我批评。
白子行听完这个提议便站起来,走到发言台,沉默了两秒钟以后他说:“我知道我的草率行为是极端的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应该受到严肃处理,我接受组织上对我的一切批评教育,或者任何处分;但我为什么会这样做呢?绝不是我真的无组织无纪律,而是因为李雪玲是我的女友!为了不影响工作,我们一直没有公开感情。她是很单纯的姑娘,突然自杀我从感情上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而且我认为她的自杀也是有关部门的同志工作失误造成的,我要求有关部门的同志能够有这个勇气,站出来接受调查,还雪玲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不仅底下所有人一片哗然,主席台上所有人也均如同被雷击一般望着极度平静的白子行,谁也不知道这会议该如何进行下去了。
徐区长最先回过神来,就像没听见他的这些言论,就宣布进行具体的工作事项的讨论。而整个讨论也就因为这枚炸弹的爆炸进行得七零八落。章书记铁青着脸提前离席,走的时候没有再看白子行,白子行的脸上掠过一丝冷笑……
会议开完,白子行直接去了区长办公室。徐区长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说:“子行,当初要你过来就是看中了你沉稳而积极地工作作风,怎么如今办事如此轻率,你知道你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吗?”
没等白子行说话她却又笑了,“不过我还是没看错你,你很能在关键时刻给自己很好的保护。”
白子行说,第二期拆迁就要开始了,新元小区开发的工程竞标你有什么指示?
徐区长想想说:“章书记倒是挺关心这个事。他一直强调要在整体工作中做到公平;目前看最具竞争力的无非就是那个老华和一家叫“捷宏”的公司,不过据说这捷宏公司就是那宏源酒店老总陆宏源旗下的。这陆宏源看似风雅得很,但你要注意,他的鬼名堂是特别多的。你也知道他的一个重要股东,就是你当年一棒子打下去的问题镇长,冤家路窄,不能掉以轻心哟。还有就是,不管别人怎么查,你只要把工作做上去了,一切一切议论就会都平息了。”
3
这一边忙碌的布置,而另一边的劳顿和王超对坐着下棋,劳顿的棋步有点乱。王超就看着棋盘说,“你今天心不静,很慌。”
劳顿说:“李雪玲的死加上白子行不宣而战的的表演,市里的态度你也知道了,这工作还怎么往下开展?”
王超说:“的确,这样的意外是没有想到的,不过我反复在想,李雪玲既然性格很脆弱,为什么会突然就慷慨赴死,仅仅因为殉情而保护白子行吗?白子行打出这一张牌,突然主动承认他和李雪玲的暧昧关系,等于就是在向你我挑衅,但是我们却没有办法来进一步追究了。”
劳顿说:“保住了白子行就保住了他后面所有的人,看来李雪玲的死具有战略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