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两性关系暧昧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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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男孩,今宵何在

那年我19岁,是快乐的女大学生,假期揣着不多的钱去游三峡。在那个鱼龙混杂的旅游团中,认识了一个来自异国他乡的韩国学生。我是他在中国认识的第一人,便义不容辞地做了中文老师。在夏季金橙色的黄昏里,我们去了江边,当浩渺的大江向我们迎面而来的瞬间,我教给他那首我最心爱的《卜算子》:“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同饮一江水。”

他努力地学汉语,我也认真地学韩文。我总想问他“我爱你”韩语怎么说,他好像知道我的心事,总是在我要问的时候,羞红了脸,默默地把头低下去。

我们渐渐难舍难分。他经常穿简单的牛仔裤球鞋,短短的黑发,很少有人留意到他与一般大男孩有什么不同,甚至连他有些特别的腔调,也被人当作一种偏远地方的乡音。假期很快就要过去了,我的钱快花光了,只好准备启程,一天晚上,他突然问我:“韩国吗”我沉默一会儿,问他:“你能留下吗?”然而他终究是要回国的啊,因为他是家里的独生子,有不能推卸的责任,而我也深爱美丽的江汉平原,像一棵已经长大的树,不能再随便地移植。

他回国的前夜,我们一起看呜咽的长江。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那样紧,仿佛要将他的温度传到我身上。一直走到荒草荒草萋萋的地方,我累得走不动了,他伸手轻轻揽我人怀。我低声说:“我出生成长的地方就在汉江边,所以我的家乡叫汉阳。”良久他静静地说:“也有一条汉江流过我的家,所以我的家乡叫汉江。”我笑:“君住长江头。”他亦笑,接下去:“我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我一下子硬住了。而他突然抱紧了我,在我的耳际呢喃说了一句话,是我陌生的语言。

顷刻间,我泪流满面,他到底还是说了。自此山长水远,我们的终将别离原来是青春刻意安排的一个美丽的错误。

我回到了大学,回到了日复一日平凡的大学生活。那个曾经与我相爱的男孩不知今宵何处?

如果我的手可认拔动时间,我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世界上所有的钟表都拨到火车站开始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