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愤怒夺去理智的人是很恐怖的,庄妍溜达了一圈,一腔怨愤无处发泄,再抬头一瞅梁夏——人正在那慢腾腾地剥着香蕉。
庄妍于是憋不住匿名发了个帖子:“T城大学队虽败犹荣,春天赢也枉然胜也无耻!”
打完标题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话来,随手摁了个省略号,就那么发出去了。过了几分钟,她一刷新,下面果然立马就有人赞同了。
帖子只有标题也不影响人气,刷刷刷出来不少帮着T城大学队说话的球迷。
庄妍舒坦了,伸手要抢梁夏刚剥好的香蕉,梁夏迅速咬了一口,递给她:“喏。”庄妍伸到一半的手顿住了,黑着脸缩了回来。
贱不贱啊!贱不贱啊!
庄妍愤愤地又摸出手机,那帖子下面已经跟了足足两页的回帖了,居然还有长篇大论的。庄妍仔细一看,傻眼了——竟然有人在夸她!
梁夏见她一直盯着手机,脸色还跟霓虹灯似的变来变去,探头过来:“楼主简直在睁着眼睛说瞎话,春天棒球队这场比赛打得精彩极了,满分十分起码能打九分!”
梁夏眼睛亮了:“嘿,我们春天也有粉丝了呀!”
庄妍捂着手机不给看,她硬凑过来:“别这么见不得人好,快给我看看!”庄妍瞪她:“谁见不得你好?你好过吗?你对我好过吗?!”
梁夏揽住她:“我对你不好吗?”一边说一边又把咬过的香蕉递了过来,“想当年读书的时候,咱们吃什么不是你一口我一口的,才几年啊就学了那么多坏毛病,来来,尝一口——”
庄妍赶紧避开,才一侧头,手机就给梁夏摸走了。
她笑嘻嘻地照着帖子的内容继续念起来:“先说第一局,黄隆沙那一次牵制……还有那个模仿顾远嘉的胖左投,球种丰富,球路刁钻……”
梁夏于是下了定论:“这个人眼光很准,很有内涵”
肖静林给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庄妍偷鸡不成蚀把米,十分刻薄地说:“人家夸的是球队,又没夸你,你激动什么?”
梁夏乜了她一眼,继续念下去:“不管她叫魏冬,还是叫梁夏;不管她是女人,还是男人——都是我心里永远的黑镰2号……”
庄妍闭嘴了,梁夏又说:“这样的人才,一定要好好认识一下才行。”
帖子全是匿名的,连私下发信息都办不到,梁夏手指头在屏幕上戳了几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庄妍怀疑地把手机抢回来,瞬间就瞪大了眼睛:“你大爷的,你居然留我手机号!”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
庄妍果断地掐断了,梁夏说了声小气,把号码抄了过去,一边拨号一边往阳台走去。庄妍捏着手机跟肖静林告状:“你看看她!你看看她!”
肖静林刚才一直看着呢,一点儿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两人相处起来就是这样,都习惯了。
梁夏这电话足足打了半个多小时,回来一脸的满足:“遇到粉丝了。”
“就你这样还有粉丝啊!”
“不然你打回去问问她?”
庄妍“哼”了一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她又不是傻子,干嘛帮着证明。临要回去,庄妍还是憋不住扯着她小声叮嘱:“我说,你真有这个心思,抓紧啊!”
梁夏声音也低低的:“我总感觉你跟撺掇西门庆和潘金莲的王婆似的。”
庄妍狠狠用肘子撞了她一下:“你才王婆!你们这破事定了,我们队那傻丫头才肯死心!”
夜里照样还是梁夏陪夜,阿姨有点过意不去:“今晚就让我来吧,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梁夏嚼着口香糖:“我昨晚睡得也挺好的。”
阿姨讷讷无言,确实啊,人都检查回来了,她才起床呢。
等人都走空了,梁夏便搬了椅子凑到病床前:“老肖——”
肖静林侧头来看她,梁夏这两天确实有点不大对劲,热情得叫他有点无法招架。就现在,坐得那么近,眼睛直直地看过来,似乎还烧着小火苗。
梁夏舔舔嘴唇,难得有点紧张:“累不累?”
肖静林一脸茫然,累?他一整天差不多都在床上躺着,累什么?
梁夏也不等他回答,伸手把遮到眼睛的头发往后拨了拨,一手按在床沿,整个上半身探了过来。肖静林眼睁睁看着她越靠越近,一直到嘴唇贴上嘴唇了,才猛然回神,一把把人推开。
他这一下用力过大,梁夏不但给推下床,还差点摔地上,勉强抓着椅子才站稳。
“怎么了?”梁夏一脸震惊地看他,这么快就变心了,还是——送上门的果然不值钱?肖静林单手撑着爬了起来,人靠在床头,表情也十分的……悲伤。
“你回去吧。”
“……”
肖静林叹了口气:“我没残废,还不到……被这样可怜的程度吧……”
梁夏盯着他,有点哭笑不得:“你想哪儿去了,你自己也都说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
肖静林打断她:“认识这么多年你都没那个意思,我一出车祸你就动心了?”
梁夏头一次被他噎到,一时间百感交集,长长地叹了口气,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她伸手在兜里摸了摸,空的,又去开柜子,只翻到那两盒没拆封的套子。
她把东西扔回去,起身:“我去买个烟。”
肖静林看着她开了门出去,柜子没关严实,隐约可见里面的东西。
医院附近的便利店总是热闹非凡的,梁夏买了烟,站门口连抽了好几根,这才拍拍衣服往回走。
回到病房,肖静林已经睡下了。梁夏瞅着那鼓起的被子看了好一会儿,轻手轻脚关好门,把陪护椅搬到病床边,脱了鞋子爬上去。
盖毯子,关灯,睡下。
病房里一片寂静,却连呼吸声都没有。
梁夏睁着眼睛躺了半天,正想摸去阳台抽几根,肖静林翻了个身:“小夏,”声音温柔而无奈,“你过来。”
梁夏起身挪到他边上,伸手要去开灯,却被他拦住了。他的手掌粗糙而温柔,催促似的拉了她胳膊一下。
梁夏瞬间会意,三两下就老鼠似的爬进了还带着他体温的被窝里。
默契这种东西,果然不是一时半会改得了的。
肖静林用没受伤的左手揽着她,嘴唇羽毛似的在她脸颊上蹭了一下:“柜子里的东西是你买的?”
梁夏“嗯”了一声,抬头想要回吻他,被他侧头避开:“我的手没事,连骨头都没断,只是韧带拉伤。”
梁夏也想叹气了:“……我是这么有同情心的人吗?”
“……”
“谁拉我一把我就得陪谁上床?”
肖静林闷笑出声,却也没把她的话当真。两人这么挨着躺了会儿,梁夏突然说:“这样多好,比你血淋淋趴那一动不动好多了。”
肖静林紧了紧胳膊,过了一会儿,有些吃力地侧头来吻她。
阿姨一早开门进来,就知道情况不对了。
房间里一股明显的****气息,衣服裤子扔了一地,陪护椅上空无一人,病床上的被子倒是高高隆起。
那只印着草莓图案和英文字的纸盒子正咧着口子嘲笑似的冲她着,边上还有一颗半透明的衬衫扣子和明显用过的套子,附近一滩可疑的痕迹。
阿姨迅速关了门,还把端着体温计要进门的护士也赶跑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
现在的年轻人!
开门关门的动静惊醒了肖静林,一扭头就看到皱着眉枕在自己打满石膏的手臂上的梁夏。
肖静林总算知道睡梦里那隐约的痛楚是哪里来的了,他费力地把梁夏从自己胳膊上搬开,轻轻晃她:“小夏,小夏,天亮了,醒醒。”
梁夏“嗯”了一声,裹着被子往陪护椅的方向一滚,整个人就“砰”地落了下去。
这下算是醒了,可醒了也没用——裤子还好,上衣没法穿了。她拎着衣服上下左右看了一番,扭过头来打量肖静林:“禽兽啊。”
肖静林尴尬地咳嗽一声:“柜子好像还有衣服。”
柜子里确实还有,但那是他的换洗衣服,梁夏急匆匆冲洗了换上,领口耷拉着露出一大截青青紫紫的脖子和锁骨。
梁夏一边帮着他把手臂用保鲜膜包起来洗澡,一边啧啧感叹:“衣冠禽兽噢,是不是啊?”肖静林扯了扯她衣服的领口,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已经这个点了,顾远嘉恐怕快来了。
洗完澡接着要收拾被褥和地板,肖静林的右边隔壁被她当了大半夜枕头,明显严重了。梁夏一边打扫一边嘀咕:“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伤口被压到都没感觉呀?”
一点儿旖旎气氛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