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苏
陇剧是建国以后建立起来的一个新兴的地方戏曲剧种,它在甘肃的土地上生根、开化、结果,至今已近40个春秋了。如今的它,正如同人到中年一样,即将步入它的成熟期,发挥它大而有为的作用。
作为甘肃的一个大的地方性剧种,陇剧经过几十年风风雨雨的磨炼,使其在发展的历史进程中确确实实取得了很大的成就,获得了一定的声誉。但就一个剧种发展的长远来看,至今仍还存有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这些问题直接关系到陇剧今后发展的方向、速度、普及面和稳固性。
人人都清楚,一门艺术能够得以长期存在和稳步发展,是由于它拥有一定的群众基础。换言之,就是说在任何时侯,任何阶段,它都会得到群众的接受和博得群众的喜爱,这是由本门艺术本身所蕴含的魅力所使然。陇剧要想长久地立于不败之地,广泛地拥有观众,就要想办法创造和发展自身的特长和特色,建立起自己独有的风格,使其更具有魅力,更具有自身的鲜明性和吸引力。对陇剧艺术的探讨,正是针对陇剧艺术是否能够得以稳步发展而采取的一种促进手段,它不光局限在对已取得的一些成绩进行必要的肯定和赞扬,而是要立足在此基点上寻找和进一步改造其不足之处,这是尤为重要的。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化不足为长进,才有可能真正推动陇剧艺术的发展与普及。
在涉及陇剧艺术的方方面面之前,曾经一直存有一个比较模糊的感觉,那就是陇剧与秦腔之区别,确切地说是细微之区别。除了唱腔风格上的迥异及陇剧表演中采用的侧身和三步一摇的表现方式而使其具有独到之处外,其他方面还有没有严格的区别?当然,陇剧的形成取源于陇东道情,作为一个大的剧种被搬上舞台时,根底的不足使其借鉴秦腔、眉户等剧种的表现艺术,这样,难以避免地会带有一些其他艺术的痕迹在里面,这也是比较正常的现象。问题是艺术与艺术之间的学习借鉴在某种程度或形式下是否会具有原搬原用和没有很好地化其为我用的现象,长此以往使其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削弱或取代了自己的位置,形成风格上的含混与模糊,这是值得警惕和引以注意的。
据了解,陇剧团体的成立,其人员的集合多是由从事秦腔艺术的人员所组成,从而使其在陇剧的综合性方面都有可能渗透有一定份量的秦腔特性在里面,这是一个及其客观的原因,也是造成很多人难以弄清陇剧、秦腔之鲜明区别的问题所在。带着这个困扰一时的看法,经过观察、体会、了解、分析,对陇剧艺术的形成和发展,初步形成了一些想法和见解:认为陇剧自它诞生的那一天起,实际上就已具备了自己独有的风格和特色,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这完全可以从陇剧近40年的发展史中得出肯定的结论。而并非像有些人所讲的那样,陇剧是陇东道情、秦腔,包括眉户在内的结合体。具体如下:
第一,陇剧在继承了陇东道情的花音弹板、花音飞板、伤音弹板、伤音飞板四大基本板路和由此而派生出来的一些附属板路外,还采纳了一部分陇东民歌和道曲类的曲牌体唱腔。由于这些从根本上不能满足陇剧在艺术方面的顺利发展和完美体现,于是根据陇剧成长发展的需要,陇剧工作者们博采众长,向兄弟剧种学习借鉴,创立了一些新的、适合于陇剧唱腔的板式,用以丰富陇剧唱腔。诸如富有旋律性及抒情性的“慢板”(一板三眼);富有叙事性的“二流”(一板一眼);足以表现情态的“紧板”(有板无眼);少受局限,自由式的“散板”(无板无眼)等等。器乐方面除了继续沿用陇东道情所使用的四弦、笛呐、渔鼓、水梆子、简板等传统性乐器作为自己的特色乐器外,还采用了诸如高胡、板胡、二胡、琵琶等一些民族乐器和一些西洋乐器,使陇剧音乐在表现力方面更为丰富多彩;演唱曲调方面也一改陇东道情的同腔同调为同腔异调或同调异腔。这一切,首先从音乐方面构成了陇剧自身的特色。
第二,陇剧道白带有秦腔道白的味道,但并非是彻头彻尾的秦腔道自。它是在以西北官话为主的基础上,“充分运用陇东有特色而大众易懂的语言,并吸收普通话的一些咬字,既有地方特色,又较大众化,没有方言土语,全国各地都能听懂”。[1]从这一点上来看,陇剧的道白从根本上区别于秦腔道白,有自己的风格。
第三,陇剧的表演程式是吸取了众家之所长,其中较为典型的表演动作,如侧坐侧立的大侧面形象,悲伤时一手掩面一手后垂的侧身轻摇状,喜悦时的侧身摇晃及走三步前后一闪的姿态,都是从皮影造型中所吸取。但可以看出,这种吸取并非食而不化,取而不变,它改进了皮影造型本身所具的很强的装饰性和夸张性,而是根据人的表现需要有所采纳、提炼的。这种表演动作比之于皮影戏则更显得含蓄、优美、富于表现力,形成陇剧表演程式的特色之一。
第四,陇剧在演唱方面较为自由,它的音乐特色既有戏剧性又含歌唱性,曲调流畅,优美动听,节奏明快,接近说唱,特别是曲调尾部被称作“嘛簧”的帮腔合声,旋律悠长委婉,地方色彩浓厚,运用于剧中,使人物的表现力得到加强。因而,“嘛簧”是构成陇剧独特风格的又一重要因素。
仅根据以上四点,陇剧自成一体的风格和特色毫无疑问是可以被肯定的,这也是陇剧工作者几十年来辛勤耕耘的结果。当年以《枫洛池》为代表的古典陇剧艺术被成功地搬上舞台,这部戏的诞生为陇剧艺术在发展方向上奠定了很好的基础。以后继之又上演了《假婿乘龙》、《异域知音》、《老爷世家》、《谢瑶环》、《芙奴传》、《草原初春》等多部戏,它们在陇剧艺术探索的道路上都是比较成功的,并促使陇剧逐步走向成熟。然而,随着戏剧低潮的出现,不少地方艺术曾一度陷入尴尬的境地,陇剧艺术也毫无例外于其他艺术而出现低冷的局面,也曾试图从这低谷中重新展现,并竭尽了极大的努力,也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面对时代与社会的飞速发展,陇剧艺术同样必须面对今后自身的发展状况及自身的生存状况。就在探讨陇剧今后将怎样发展的问题上,一度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一种观点认为陇剧还有发展前途,理由是它的基础比较牢固,并非像空中楼阁——展现出来很美,却无根基可言。从现状看,虽然还存有一些问题,一些急待解决和必须解决的问题,但都不属致命性问题,而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怎样去进一步改革和运作的问题,只要真正下功夫,改进得法,是会取得成绩的。另一种观点认为,陇剧已没有什么发展希望,只等它自生自灭了。持这种看法的人认为,陇剧的诞生是以代表作《枫洛池》为开场的,《枫洛池》标志着陇剧艺术的新生,同时也标志着陇剧艺术的成熟和最高巅峰,这是通过陇剧艺术在几十年坎坷道路上发展的状况所下的结论。就是说,自《枫洛池》之后,再没有哪部作品在艺术上能够超越它,这意味着陇剧自《枫洛池》之后出现停步不前的局面,甚至可以说是在逐步地走下坡路。这两种观点的产生,都是通过客观分析后提出的,无论怎样,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目前的关键不是要给陇剧下一个什么样的定论(定论好下,路难走),而是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动作起来,共同探讨,对陇剧的发展采取积极的态度和措施。
众所知晓,任何事物的成长与发展都呈曲线形,特别是在已取得了成绩的情况下出现问题,更要有耐心持久的应战心态。首先要从全盘、从整体出发去考虑、分析、观察这个事物,看它有没有继续发展的必要和可能,如果有,就要排除一切干扰去面对这些问题。陇剧是否能继续生存,是一个非常值得慎重对待的问题。陇剧曾以《枫洛池》的成功演出建立起了自己的声誉,这无疑归功于陇剧自身的艺术魅力,同时也不可排除有时代和历史的因素在内。试想,如果将《枫洛池》放在今天的形势下、今天的观众群里继续上演,是否还会取得如同当年那样哄动的艺术效果呢?这无疑是值得考虑和研究的一个问题。至少可以认为,把过去的现象放在今天来对待是不够客观的。再者,陇剧通过这些年的艺术改革和实践,确也取得了一定的成绩,这是众所周知的。如陇剧现代戏《天下第一鼓》、《燕河风波》,以及陇剧移植戏《石龙湾》的演出等,都不同程度获得了较高的评价,受到了观众的欢迎,有的还得了奖。因而,一个剧种的兴衰除了历史的原因以外,更重要的是加强自身的完善,自身的完善往往掌握在自己手中。陇剧艺术的前景是广阔的,其本身存有的一些急待解决和改进的问题,其实早就不应该再从讨论场合中频频出现了,而是要尽快地、切实地付诸于行动和实践了。
首先,陇剧要完善自己的表演程式。
戏曲的表演程式,是在戏曲历史发展的过程中根据自身的特性及规律,创造出的一些带有技术性的、规范化的表演方式。因而,就整个戏曲艺术而言,各戏曲艺术之间的程式有相通、相同的地方,这是长期以来各剧种为完善自己的表演程式所采取的博采众长、补己之短,相互借鉴和学习的结果。从各剧种来讲,由于地域关系和生活习性等方面的原因,都有不同于其他剧种的特性。像川剧,其表演程式真实细腻、幽默风趣,具有较浓的生活气息,并有一些诸如变脸、开慧眼、钻火圈、藏刀、托举等绝技;越剧的表演程式优美抒情,带有诗情画意;湖南花鼓戏的表演程式朴实、明快、活泼、爽朗;秦腔的表演程式粗犷、豪放、拙朴,并有着粗中见细的表现特色。而陇剧的表演程式,在保持自己一些固有的表现方式外,还有一些同秦腔艺术相靠的地方,这是陇剧在表演程式上较多地借鉴秦腔表演程式所致。其实,陇剧艺术有它自己的舞台特点和规律,这是任何剧种所无法替代的。从陇剧发展的现象来看也的确是这样。我们知道,戏曲程式的创造都是从生活中吸取,然后经过提炼,再赋予它艺术表现性而得之。在舞台上,表演程式要同唱腔板式、音乐旋律及各行当的表演技术相谐调,戏曲各剧种的传统特点就是在这种谐调中得以体现。陇剧要从其他姊妹艺术中学习借鉴一些程式化的东西,就一定要根据需要有所取舍和加工改进,溶入自己的表现风格,成为它为我用,从而恰到好处地体现出自己的传统特点,这是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