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边上默默听着的叶汶,此时也忍不住说道:“难怪楚妈妈从来不说自己的身世,各个也没有红衣裳穿,原来她这么可怜。”(当地习俗,每年农历八月十五,外祖父都会给自己的外孙送见红衣裳。)
严婆婆说道:“他外公就是知道自己有个外孙,也不会送红衣裳的,叶汶他根本不是我们县里的人,没有这个习俗。”
叶楚道:“您能说说我母亲当年的事吗?”
严婆婆幽幽说道:“你母亲也根本不姓楚,而是姓江,全名江雅玲,本是杭州人。她老爹就是人称珍珠大王的江大海,家财万贯,为人却势利贪婪。那时贫困县的的高考生有很多优惠政策,所以他老爹将她转我我们县来上高中。
高考后那年的暑假里,他的工厂要修建新的厂房,为了节省开销,他就请了一批路边廉价的劳工,其中就有你父亲了。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反正就是你母亲疯狂地爱上你父亲,并发誓非君不嫁。
她老爹当然死活不肯,还叫人毒打你父亲,要是没你母亲拼命相护,不知道还要闹到什么地步。后来又把你母亲关在房里,没想到她还是从三楼的窗户爬了下来,被家里的用人发现了,最后还是没跑出来,又被关了回去。之后你母亲还是寻死觅活,坚持要跟着你父亲离开。他老爹也没办法,于是对她说如果出了家门就再也不是江家的人。
你母亲也是铁了心,当即发誓说只要能够离开,以后就跟江家脱离关系,不再有任何瓜葛。
她老爹气愤之极,说你现在所有的一切,你的性命、你的学识,包括你的命都是江家给的,你怎么脱离!
你母亲立即就割了一半头发明志,说除了性命不能还给江家外,其他的一切她都可以放弃。
从那以后她就离开江家,跟我们几个老同学告别之后,就再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些事也是后来听朋友讲的。没想到她连姓名都改了,后来还有了你。”说完这一大段话,严婆婆显得很吃力。
叶楚疑惑道:“我父亲只是个普通的农民,以我妈当时的学时地位,怎么会看上他呢?”
“这你就要自己问你母亲了,我们大家也都想知道在那个暑假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我母亲已经去世了。”叶楚道。
严婆婆一愣,半晌后才叹道:“哎,人活一世,秋云她敢爱敢恨,却是够本了,想来她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不像我们,还孤零零地留在世上吃苦。”
叶楚也是一阵唏嘘,暗自感伤。
这时叶汶问道:“婆婆,您怎么会一个人住到这里来的?”
严婆婆捶着双腿,说道:“不住这又能住到哪去?”
“您原来不是有房子么?”叶汶道。
“我一个老婆子住不了那么大的地方,卖了它,还能托人好生照顾我那老头子。你们已经知道老头子的情况了吧?”
两人点点头,没想到严婆婆自己已是如此可怜却还时刻惦记着老伴,这样的真情简直绝世少见。叶汶又问:“婆婆每个月都到病院里可姚局长吗?”
严婆婆点头,“看他没事,我也就没事了。”
“您还要给里面的混蛋钱?”叶汶道。
“不给,我就见不到老头子了,他们答应我,将来老头子去的时候,会把他的骨灰交给我,我已经很感谢他们了。”
两人听了这样的话也顾不得再恨那些人,只是更加敬佩严婆婆的为人。
叶汶不解地问:“婆婆为何要姚局长的骨灰?”
严婆婆淡然一笑,“我们说我为什么这幅样子还要留在世上吃苦呢?我只是想等着老头子先去,那样我就可以带着他的骨灰,能与他合葬一处就了了心愿了。”
叶汶又哭了出来,说道:“婆婆,你们!”最后竟已说不出话来。自从叶楚回来后,她那麻木冷酷的个性渐渐融化,显露本性,所以此时才会哭得如此伤心。
严婆婆摸着她的头,说道:“两夫妻,有今生,没来世,这辈子能和他最终归于一地,只希望下一次还能与他相遇罢了。”
叶楚也是黯然,心想此生要是也能得妻如此,那就死而无憾了。突然问道:“婆婆,您这里连炉灶也没有,您是怎么生活的?”
“呵呵,老婆子吃的是万家饭,老天也休想把我饿死了。”
她说得轻松,但一想到一个年迈的老婆婆,拄着拐杖四处乞讨,或者在垃圾桶内耙食,又禁不住鼻子一酸。
“你们和我说了怎么久话,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呢?”严婆婆道。
叶汶说道:“婆婆,我叫叶汶,以前大家都叫小蚊子,哥哥叫叶楚。”
叶楚道:“婆婆,您知道姚局长怎么会得此病的吗?”
严婆婆摇头,“想是我们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老天惩罚我们吧。”
三人都沉默一阵后,叶楚说道:“小蚊子,你先和婆婆说会话,我去打个电话。”然后向严婆婆行了一礼,走出小巷。
在小区门口找到电话亭,再次拨通张会长的电话。
“张会长,我是叶楚,我已经找到严婆婆了。”
“找到了!在哪?我马上过来。”电话那边传来张会中年感激动的声音。
“我们现在在开化县城南的!永宁小区,具体什么路现在也看不到。”其实这里根本称不上小区了,破败的大门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那好,你们别走远,我马上来。”张会长急急地怪了电话,想是去安排车辆了。
叶楚再回到小巷,发现叶汶手上拿着一张照片。走近一看,原来是严婆婆和姚局长年轻时的亲密照,两人都是一脸的幸福。照片背面写着一句话:你是我眼中的,最后一抹色彩!
心想,严婆婆这么艰苦也能坚持活下来,这张照片的功劳也不小吧?
又或者早点找到严婆婆,早点见到这张照片,就不用拿五千块钱去便宜那混蛋接待员了。
叶汶问:“婆婆,这句话是您写的吗?”
严婆婆黯然道:“是老头子写的,没几天后就得了这病了。”
严婆婆很快就拿回照片,放入手里捧着的铁盒里。叶楚看到,照片的那盒子里还有一些针线和零钱。
“婆婆,我们既然找到了您,就不会再让您再受苦,我们现在就到酒店去住吧?”叶楚道。
严婆婆却是摇头,“你们就不要为老婆子操心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们能来看我一眼,就已算仁至义尽,何必还要给你们忝乱。”
“不会的,婆婆你就和我们走吧。”叶汶哀求道。
“你们别劝了,老婆子一大把年纪,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不想去享什么福,也不想再对世人有所亏欠,就让我一个人等着老头子吧。”
叶楚看她如此说,也是没了办法,只有等张会长到后,看他怎么说了。于是说道:“那我去买些吃的回来。小蚊子你陪着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