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力娇
QQ图像的右侧,他的网名下方,总是挂着两个字,豆苗。宁白和他结识后就想,怎么回事,怎么一个大男人挂着个女人的名字,是不想让和他聊天的人知道他是男性,还是另有别的原因。但是宁白没有问,在宁白眼里这是个人隐私,不需自己过问的决不过问。
说这话时已是深秋,天越来越冷了,宁白的公司给机会出去看五花山。宁白的工作成就突出,老板很赏识,老板特别指示宁白可以带一个人。这个人无疑首选就是他了。
对赏五花山他开始时并不热衷,因为他不喜欢山,如果是海他当仁不让。他喜欢海,海的颜色让他喜欢得渗透骨髓。但一想能和宁白在一起,他还是愿意前往,宁白是他的心头肉,是他一生的最爱,比喜欢豆苗还让他喜欢。
这样一说豆苗就有出处了。豆苗是他中学的同学,是他的初恋,那会儿他爱豆苗不亚于他这会儿爱宁白。
爱豆苗那会儿他十九岁,和豆苗最终未成眷属原因不在他,说起来也是他永远的痛。是他的母亲百般不同意,嫌豆苗长得太高,比他生生高出半头。实际这也不是豆苗的毛病,是他长得太矮。但母亲不这么看,母亲爱护儿子,这一点谁都不能颠覆。
在QQ上挂着豆苗其实是他在寻找,这寻找旷日持久,没认识宁白之前的五年就开始了。分手后,豆苗就随家人一起消失了,去了哪里谁都说不清,这几乎扯断了他的肠子,也让寻找这个概念根植于他心中。
找到豆苗他能做什么呢,他已有了宁白。但是他就是劝不住自己,他还在固执地寻找,他甚至企盼有一天,豆苗也能上网,并一眼能看到他QQ里她的名字,自然就知道那是他。虽然他用了“守备役浩天”的网名,豆苗也还是会认出他,因为豆苗是他俩之间的昵称,也只限于他俩知道。
秋天的山里这会儿层林尽染,真像五种颜色或更多种颜色的水彩画,大自然鬼斧神工,居然大写意似的挥毫泼墨,像荡妇留下万种风情。宁白被它的杰作弄疯了一般,她本身就是学摄影的,看到如此景致,就像饕餮见了食物,就像鱼儿回归了海洋。
和宁白相处,他有数不尽的好处。虽然他爱的是宁白的人,但是宁白的家境、人品、知识含量,都是别的女孩无法比拟的。宁白的父亲是军分区首长,身份显赫,家底殷实,相比他则一贫如洗,经济窘困。好在宁白不在意这个,宁白说物质的东西都好创造,就是人难创造,造个人,没个二十年不会见成效。
宁白的话让他感动,爱宁白就成了他九死不悔的信念,只是他还是放不下豆苗。
想去拍前边山谷深处的袅袅炊烟是宁白的主意,她举着照相机孩子般陶醉着,本来是大部分景致都拍完了,数码相机也没多少空间了,她却还执意要去那里看看。眼前的烟,就是远处的云。宁白撅着小嘴说。他就见不得宁白这样,宁白一撒娇,他就只有跟着去了。
炊烟飘起处是两间窄小的民房,他们到近前时炊烟早已四散。宁白看到的是一片宁静和渐行渐远的烟痕。她有点不甘,想让他陪她进到屋里看看。随便进入民宅,对他来说有点儿难,但对女人好办,找口水喝也是借口,进去也不会有大碍,于是他对宁白说,我吸支烟,有事你叫我。
宁白会意,自己进去了。
宁白这一去有十分钟,出来时已是夕阳西下,相机再也没有空隙了,宁白又舍不得删,他们就一路兴奋地满载而归。
事情出现是晚上他们往电脑里输照片。超大的相机里有六百多张照片,他们弄了一小时才给它们安了家。所有的照片都妙趣横生,独到撩人。看到那一幅幅生动的写真,他甚至有些后悔,不如当时同意宁白带两个相机了。
宁白坐在电脑前就不动了,碗也不洗了,一张张反复地看,贪婪地看,好像那照片就是她自己,甚至比自己还让她喜爱。他受了感染,也跟着看。突然那张山谷炊烟的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确切地说,是山谷里那两间窄小的民房里发生的一切吸引了他,因为他看到了豆苗。
一个很邋遢的女人,两手皲裂着搭在十分突起的腹前,腰间扎着围巾,但她很像豆苗。
他让宁白马上把这张照片退回来,他要仔细看看是不是豆苗。宁白按着他说的做了,和他一起欣赏。宁白有一搭无一搭地问他,你喜欢这张?那让你进去你还不进去。
宁白盯着画面,鼠标在豆苗的身上、脸上来回滑动,又说,拍这张是花了钱的,这女人从窗子看到你在外面坐着,就跟我说,如果他不是你的男人,你就让他到我这歇歇脚吧。我一听就知道她是做那种生意的,看着她腹中还怀着孩子,走时我给了她小费。
他听后,内心顿时崩裂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