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孟子准备去见齐王,恰好这时齐王派人捎话,说是自己感冒了不能吹风,因此请孟子到王宫里去见他。孟子觉得这是对他的一种轻慢,于是便对来人说:“不幸得很,我也病了,不能去见他。”第二天,孟子要到东郭大夫家去吊丧,他的学生公孙丑说:“先生昨天托病不去见齐王,今天却去吊丧,齐王知道了怕是不好吧?”孟子说:“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今天病好了,我为什么不能办我想办的事呢?”孟子刚走,齐王便打发人来问病。孟子的弟弟孟仲子应付说:“昨天王有命令让他上朝,他有病没去,今天刚好一点,就上朝去了,但不晓得他到了没有。”齐王的人一走,孟仲子便派人在孟子归家的路上拦截他,让他不要回家,快去见齐王。孟子仍然不去,而是到朋友景丑家避了一夜。景丑问孟子:“齐王要你去见他,你不去见,这是不是对他太不恭敬了呢?这也不合礼法啊。”孟子说:“哎,你这是什么话?齐国上下没有一个人拿仁义向王进言,这才是不恭敬哩。我呢,不是尧舜之道不敢向他进言,这难道还不够恭敬?曾子说过,‘晋国和楚国的财富我赶不上,但他有他的财富,我有我的仁,他有他的爵位,我有我的义,我为什么要觉得比他低而非要去趋奉不可呢?’爵位、年龄、道德是天下公认为宝贵的三件东西,齐王哪能凭他的爵位轻视我的年龄和道德呢?如果他真是这样,便不足以同他有所作为,我为什么一定要委屈自己去见他呢?”
羡山林之乐,未必得林趣
原文羡山林之乐者,未必真得山林之趣;厌名利之淡者,未必尽忘名利之情。
译文经常畅谈山野林泉生活之乐的人,未必就能完全领悟山林的真正乐趣;经常高谈讨厌功名利禄的人,心中未必就完全忘记名利思想。
解读后汉阳羡人许武,被推举为孝廉后,官运一帆风顺;但他的两个弟弟许晏和许普,却仍默默无闻。许武为了让两个弟弟早日成名,有一天,就对两个弟弟说:“礼也有分异之义,因此我想和你们分家,你们看如何?”两个弟弟表示无异议,许武于是将家产分成三份,把肥田、大宅、壮仆都分在自己名下,而将薄劣的田地房屋、体弱多病的奴仆分给弟弟,两个弟弟都没有说什么。
正因如此,当时乡里父老都称赞两个弟弟对兄长的礼让,而轻视许武的贪婪。不久,许晏和许普果然盛名远播,并被乡人推举为孝廉,分派官职。一段日子后,许武召集宗亲族人,说:“我曾侥幸被推举为孝廉任官,但我的两个弟弟却都无法踏入仕途。为了让弟弟们能有机会被选为孝廉,就要求分家并且多分家产,替弟弟们打响贤能的知名度。现在我的愿望都已达成,我希望能重新再分家产。”于是把自己以前多取的部分还给了两个弟弟。
花茂谷艳幻,木落崖枯真
原文莺花茂而谷艳山浓,总是乾坤之幻境;水木落而崖枯石瘦,才见天地之真吾。
译文春天一到百花盛开百鸟齐鸣,即为山谷平添了无限迷人景色,然而这种鸟语花香的艳丽风光,只不过是大自然的一种幻象;秋天一到泉水干涸树叶凋落,山涧中的石头呈现干枯状态,然而这种山川的一片荒凉,才正好能看见天地的本来面貌。
解读金圣叹在《临江仙》一词中叹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再看《列子?天瑞》篇中的描述:虹霓呀,云雾呀,风雨呀,四季呀,这些是气候在天空积聚所形成的现象。山岳呀,河海呀,金石呀,火木呀,这些是有形之物聚积于地所形成的。知道是气体的积聚,知道是土块的积聚,为什么说它不会坏?天和地是宇宙中的小东西,还有最大的物体,难得穷究,难得透彻,本来如此;难得推测,难得了解,也本来如此。忧愁它会坏的,难免忧愁得太远;认为它不会坏的,也未必正确。天和地不会不坏,总有一天会坏,碰到要坏的时候,怎么不忧愁呢?
列子说:“说天地会坏是荒谬,说天地不会坏的也荒谬。会坏和不会坏是我所不知道的。纵使这样,坏是一种可能,不会坏也是一种可能,所以活着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情况,死者又不知活着的情况,出生不知终结,终结不知开始。会坏和不会坏,我何必放在心里呢?”
岁月本来长,而忙者自促
原文岁月本长,而忙者自促;天地本宽,而鄙者自隘;风花雪月自闲,而劳攘者自冗。
译文自然界的岁月本来很长,可是那些奔波忙碌的人却自己觉得时间很短促;自然界的天地本来很宽广辽阔,可是那些心胸狭窄的人却把自己局限在小圈子里;春花秋月本来是供人欣赏调剂身心的,可是那些奔波劳碌的人却认为是一种多余无益的东西。
解读宋朝秦桧修建格天阁时,有个任职江南的官员想别出心裁,好巴结秦桧,就重金贿赂建筑工人,取得厅堂的尺寸,特别定做绒毯献给秦桧。由于绒毯的尺寸大小恰到好处,秦桧认为这名官员打探他府中隐私,非常生气,常借事斥责这名官员。
明朝人周忱任江南巡抚期间,正值大宦官王振当权。周文襄怕王振借机刁难,因此当王振兴建宅第时,周文襄事先要人暗中测量厅堂的大小宽窄,然后命人到松江按尺寸定做地毯送给王振作为贺礼。由于尺寸大小丝毫不差,王振非常高兴。以后,凡是周文襄所呈报的公文,都在王振的赞同下顺利通过。江南的百姓到今天还蒙受这福泽。
同样是呈献绒毯,结果却一怒一喜,这是什么原因呢?有人认为这是忠奸不同,所以各得其不同的报应。其实,王振虽然骄横、暴虐但心机并不深沉;秦桧则阴险狡诈心机重。王振喜欢招抚君子获致名声;秦桧却是怕遭谋刺,所以心胸狭窄以小人心严防众人,这才是结果不同的原因。
心中无物欲,座中有琴书
原文心无物欲,便成霁海秋空;座有琴书,即是丹丘石室。
译文一个人心中没有物欲,他的胸怀就会像秋天的碧空和平静的大海那样开朗;一个人闲居无事有琴书陪伴消遣,生活就像神仙一般逍遥自在。
解读长沙和尚一日在山中小径上信然漫步,兴致盎然。回到寺院门前时,首座问道:“师父,你到哪里去了?”长沙答道:“到山里散步去了。”首座又问:“去到何处?”长沙随吟一偈:“去随芳草,归逐落花。”何等悠然自得的无心化境。这种境界超越了无功用、无作之作的境界。首座又道:“真是春风得意,长庭信步啊!”道得极为真切,可见底蕴不浅。长沙答道:“胜于秋露滴荷叶啊!”答得也极为巧妙,暗中压过了首座自以为得意的底蕴。既舒心,又自然,一个与美好的自然化为一体的禅师形象活脱脱呈现在我们眼前。
《庄子?外物》中也有段耐人寻味的话,庄子说:“眼睛敏锐叫做明,耳朵灵敏叫做聪,鼻子灵敏叫做膻,口感灵敏叫做甘,心灵透彻叫做智,聪明贯达叫做德。大凡道德总不希望有所壅塞,壅塞就会出现梗阻,梗阻而不能排除就会出现相互践踏,相互践踏那么各种祸害就会随之而起。物类有知觉靠的是气息,假如气息不盛,那么绝不是自然禀赋的过失。自然的真性贯穿万物,日夜不停,可是人们却反而堵塞自身的孔窍。腹腔中有许多空旷之处因而能容受五脏怀藏胎儿,内心虚空便会没有拘系地顺应自然而游乐。屋里没有虚空感,婆媳之间就会争吵不休;内心不能虚空而且游心于自然,那么六种感官就会出现纷扰。森林与山丘之所以适宜于人,也是因为人们内心促狭、心神不爽。”
达撒手悬崖,俗沉身苦海
原文笙歌正沸处,便自拂然长往,见达人撒手悬崖;更漏已残时,犹然夜行不休,笑俗士沉身苦海。
译文当歌舞盛宴到最高潮时,就自行整理衣衫毫不留恋地离开,那些胸怀广阔的人就能在这种紧要处猛回头,真是令人羡慕;夜深人静仍然忙着应酬的人,已经坠入无边痛苦中而不自觉,说来真是可笑。
解读孔子说,《关睢》这样的诗,快乐而不过分,悲哀而不伤人。郑国一带的音乐不是这样,它们轻柔靡曼,特别能诱惑人,破坏了正大堂皇的雅乐的感化作用,十分可恶。《札记?乐记》记载魏文侯聚精会神地听古代音乐,还唯恐打瞌睡,而听郑国和卫国的音乐,则从不知疲倦。
《五经异义》记载:郑的风俗,男女常在溱河、洧川边聚会,唱歌互相表达和缔结爱情。《白虎通?礼乐》记载:郑国人民在山上居住,在河里洗澡,男女混杂,唱恋歌互相挑逗取悦。我们从这些记载,可以了解“郑声”的音调与辞音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它们表现男女间相互倾慕的感情,曲调妙曼,歌词淫靡,二者配合,十分诱人。
然而,“花要半开,酒要半醉”,才能享受到其中的真正乐趣。反之假如酒喝到烂醉如泥,不但不是享乐反而是受罪,生活中不可整天酒山肉海,整天忙于交际应酬使自己隐于庸俗,而是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以免乐极生悲。做事勿待兴尽,用力勿至极限,适可而止,恰到好处才最为理想。
乐栽花种竹,烦恼还乌有
原文损之又损,栽花种竹,尽交还乌有先生;忘无可忘,煮茗焚香,总不问白衣童子。
译文生活中的物质欲望要减少到最低限度,每天种些花栽些竹培养生活情趣,把世间的一切烦恼都交还乌有先生忘到九霄云外;脑海中已经了无烦恼没有什么可以忘记的东西,每天就面对着佛坛烧香提着水壶烹茶,自然会使自己进入完全忘我境界。
解读无为、修省并不是和世事绝缘。做事不宜提倡形式主义,关键是思想上要达到忘我之境。栽花种竹、焚香煮茶、闲云野鹤的生活可以忘我,可以隔去人世间许多烦恼;谈书论道潜心研究学问,也可使一个人完全进入忘我状态,孔子说:“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人之忘我境界,不能以形式而论,要从本质上看。荀子也说,一个人没有精诚专一的志向,不可能通达事理,没有忘我修炼的行为,不可能有显赫的成果。
元顺帝天顺年间,有一名进士叫陈音,倾心经术,不问世事,终于学有所成。他专心致志的故事,流传至今。一天,陈音整理书籍,发现一张宴贴,就如期赴宴。到朋友家,久坐不走,朋友问他有什么事,陈音说,前来赴宴。那朋友莫名其妙,又不便详问,只得备酒款待。事后,那朋友才想起,去年的今天曾宴请过他。还有一次,陈音朝罢归来,途中说要拜访一同僚。侍从没有听清,仍牵马回家,陈音以为到了同僚的家。步入客厅,环顾四周,陈音说:“格局与我家相同。”又看见壁画,顿生疑窦:“我家之画怎样挂在这里?”恰好家童出来,陈音呵斥道:“你怎么在这里?”家童回答:“这本是你的家嘛!”陈音这才恍然大悟。
松涧边独行,竹窗下高卧
原文松涧边携杖独行,立处云生破衲;竹窗下枕书高卧,觉时月浸寒毡。
译文在长着松树的山涧边扶着手杖独自缓步而行,随处可见的云雾仿佛从破旧的衲衣中飘出来的一样;在竹制的窗下枕着书卷放心而眠,醒来时月色已照到了单薄的毡被上。
解读“松涧边携杖独行,竹窗下枕书高卧”,充满了老庄无为的人生观。《庄子?知北游》中啮缺向被衣求教时的描述同样体现了这种无为的意境。
啮缺向被衣请教道,被衣说:“你得端正你的形体,集中你的视力,自然和气便会到来;收敛你的心智,集中你的思忖,精神就会来你这里停留。玄德将为你而显得美好,大道将居处于你的心中,你那瞪着圆眼稚气无邪的样子就像初生的小牛犊而不会去探求外在的事物!”
被衣话还没说完,啮缺便已睡着。被衣见了十分高兴,唱着歌儿离去,说:“身形犹如枯骸,内心犹如死灰,朴实的心思返归本真,而且并不因为这些缘故而有所矜持,浑浑噩噩,昏昏暗暗,没有心计而不能与之共谋。那将是什么样的人啊!”
上述道理和镜清和尚同弟子们的这段对话一样。镜清和尚问他门下的僧人说:“对面是什么声音?”僧人回答:“是下雨声。”镜清感慨地说:“众生迷失了自己,去外界追求俗物。”僧人问:“那么,老师是怎样做的呢?”“我差一点迷失了自己。”“请教师尊,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达到解脱尚不太难,而要说出解脱的真实心境就不太容易了。”通常人皆持入境之见,认为境处在人的对立面,实际上,这种把人与境、主观与客观分解成二物加以对立的看法本身就是一种谬误。禅则不是这样。在禅中,人应与境合一,物我相忘,没入盖天盖地的雨声里。此时合二为一,便能体会到真人与真如,进入化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