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看凤姐累了,就服侍她睡下了。看看凤姐睡下,平儿想了想,嘱咐丰儿和小红好好看着,自己往前面走来。走走停停的来到了贾母的上房,因是中午时分,整个屋子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小丫头在那里打盹。平儿看看没什么动静,就往里走,来到了鸳鸯的屋子,只见鸳鸯琥珀都在那里悄声地说着什么。看到平儿过来了,急忙站起来,道:“你怎么过来了?”平儿笑道:“看看你们不行吗?”琥珀道:“怎么不行,姐姐请坐。”平儿坐下。犹豫了一会,道:“鸳鸯,老太太知道没有?”“没有,话倒是没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如果那样还不把老太太气死呀。”“是呀。”
琥珀接着说:“是哪个没天理的乱嚼舌头,你们奶奶就没查一查吗?”
“唉,怎能不查,可是查出来又有什么用,反而闹大了。现在就不知道太太怎么想的。”
“太太倒没说什么,只是看林姑娘过来有些爱理不理的,倒是宝二奶奶,还和以前一样。”
“哦,但愿没有什么事情,一个是老太太平安,再一个宝二爷回来也能安静几天,否则……”几个人都体会出了平儿话里的意思,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都在那里不言语了。
潇湘馆里,紫鹃雪雁正在给鹦鹉洗澡,黛玉坐在窗下看书。听着紫鹃们嘻嘻哈哈的笑声,也不觉露出苦笑,知道她们在逗自己开心,可现在哪里还开心的起来。现在的大观园乃至整个荣国府,恐怕都听到那些话了,如果不是惦记外祖母,自己恐怕早就离开这里了。
真的不知道,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自己从来都是谨小慎微,不多走一步路不多说一句话,以前也只是和宝玉闹点小矛盾,自从他成亲后,自己也是能躲就躲,每天里只是以礼相待,自己哪里都不去,只是每天到外祖母和舅母那里去请安,唉,怎么会有那些话出来呢。看起来这府里真是不能呆了,可自己孤身一个女子,又能到哪里去呢?
但愿外祖母早些好起来,自己也就放心了。正想着,只听见外面雪雁的声音:“彩云姐姐,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紫鹃也打着招呼。只见帘子一掀,彩云走了进来。黛玉倒先站起来,给王夫人问了安,然后彩云见礼。道:“姑娘,我们太太请姑娘过去。”黛玉愣了一下,随即恢复过来,笑道:“是。”紫鹃雪雁要陪着,彩云道:“有我呢,不用你们了。一会我再给姑娘送回来。”黛玉道:“你们在家好好守着,我一会就回来。”说完,紫鹃又给黛玉添了件衣服,黛玉这才摇摇摆摆的和彩云走了。一个多时辰的样子,黛玉才回来,真的是彩云给送回来的。
紫鹃看黛玉脸色不对,正要说话,戴玉强笑道:“谢谢彩云姐姐,请回吧。”彩云告退。雪雁给彩云送出院门,进得房来,刚说了句彩云走了,只见黛玉一张嘴,一口血喷了出来,接着一口一口的吐,紫鹃急忙用帕子接住,又轻叩黛玉的背。一会功夫,帕子就接不住了,这时候雪雁已经把痰盂拿了过来,春纤也过来帮忙,那些丫鬟婆子也忙个不停。紫鹃就要打发人到前面去回,好找医生,被黛玉拦住。过了好一会,黛玉不吐了,面色却黑灰色的难看至极,雪雁紫鹃扶着她躺下,也不敢离开。只好叫小丫头们煮些参汤,黛玉摇摇头,就那么躺着,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等黛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一灯如豆,外面竹子被风吹的簌簌的响,看着昏暗的灯光,听着外面的风声,黛玉心中无限的凄凉。看看床边,雪雁伏在床边已经睡着了。
黛玉轻轻的起来,披了件衣服,下了床,来到了窗边的书案旁,提起笔来,想写点什么,想了想,苦笑一下又放下了。转身慢慢的往外走。一出门,一阵风吹来,不禁打个寒噤。黛玉慢慢的走出院门,又回头看了看,就往沁芳闸走去。只听见潺潺的流水声,蛐蛐的叫声,更显得夜的幽静。黛玉漫步走着,一会功夫就来到了当年的花冢。那个小土包上边已经是杂草丛生了。
黛玉也不管地上是否干爽,就坐在那里,好半天,才低声道:“爹,娘,你们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吗?怎么不带女儿一起去呢,让女儿受这样的侮辱委屈,你们于心何忍呀?今天,女儿就去找你们,女儿想你们呀。”说完,黛玉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理了理头发。又拿出一条白绫,往旁边的树上一挂,打了个结,又从旁边用力搬过来一块石头,自己站在上面。看着天上的一弯新月,笑道:“我最终还是出不去大观园,这里的水是干净的,出去也就脏了……这里的水真的干净吗?好在我是干净的,看起来,得麻烦他们把我送回去了。外祖母,外孙女儿走了。”说完,把头伸进了结好的白绫套内。恍惚间黛玉飘飘荡荡的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只觉得一片迷雾,白茫茫无边无际,自己也不知道往哪里走。犹豫间,听到有人在喊:“绛珠仙子,你怎能忍心抛下我不管;绛珠,你忍心让我白白守护你几千年;绛珠妹妹,回来吧,我在等你。妹妹,妹妹快醒醒。妹妹,快醒醒;妹妹,快醒醒。”黛玉听着那个声音,觉得那样的凄惨,那样的悲凉。不由得动心。这时,大雾渐渐变淡,朦胧间一个白色的身影映入眼帘,只是看不清那个人的容貌,只听见他在喊:“绛珠,回来吧;妹妹,快醒醒吧。”
黛玉努力的想看清前面的那个人,可总是一个轮廓,一个清楚的轮廓,就是看不到那个人的脸,只见他努力的奔向她,边跑边喊:“妹妹,快醒醒呀,妹妹,快醒醒呀。”声音越来越凄凉。黛玉努力的动了动,只听见旁边有人道:“醒了,醒了姑娘醒了。”黛玉努力的睁开眼睛,听到一个声音道:“太好了,妹妹终于醒了,终于醒了。”接着是啜泣声。慢慢的黛玉恢复了神智,眼睛看到了一点。
宝钗正坐在自己的床边抹着眼泪。紫鹃雪雁也哭得泪人一样,刚刚醒过来的黛玉有些了迷糊,不解道:“宝姐姐,你怎么哭了?紫鹃雪雁,你们伤心什么?”紫鹃哭道:“姑娘,你怎么那么傻,怎么能做那样的傻事?姑娘,你怎么那么糊涂呀。”听着紫鹃不住声的埋怨,思绪渐渐回到脑海里,王夫人,小丫头们,大观园,花塚,上吊……想到这些,不由得一阵伤心,眼泪顺腮而下。宝钗拉住黛玉的手道:“林妹妹,你怎能作这样的傻事,万一有个好歹,岂不是让爱护你的关心你的人悲痛欲绝吗?你这么个聪明人怎能做此糊涂事呢?好在我们到的及时,否则真的后悔莫及了。”黛玉只是流泪,一句话也不说。宝钗又道:“妹妹博古通今,怎么就不知道贤人遭妒的话呢。有道是日久见人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果你今天去了,岂不是再没有还你清白的日子,你岂不是永远背着个脏名恶名吗,妹妹,你能心甘吗?”听到这些话,黛玉哭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