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感动心灵的精美散文(中华阅读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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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幸福的味道(8)

高考后因为报志愿起了冲突,我赌气在房间里玩电脑游戏,不去理那本厚重的学校目录,他亦沉着脸独自在客厅看电视。第二日早晨,我听见他从卧室里搬出了吃饭时用的折叠式桌子,在客厅撑开,进来取了学校目录,又问我要了纸和尺子,搬了椅子走出去。过了片刻,我去厕所,经过客厅,他对我说,过来,剩下的事情你自己来完成。他先开了口,我便有了台阶下,走过去看,见他画了张表格,上面注明可选择的各所学校,后面是专业,历年录取线,编号,学费等等。他一向是严谨而周全的男子,虑事完整清晰,极少遗漏。

来北京后,他依然打电话给我。有一次,我问起那支叫小燕子的曲。他便在那头,轻轻地唱起来,我终于知道那下半支曲: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问燕子,为何来。燕子说,这里春天最美丽。他唱得极轻,却绝无推托。唱完轻轻笑起来,似笑自己过于轻率,不似平日的持重,我却听得泪掉下来。

其实想起来,高考后的暑假有三个月,我却没有好好地坐在新居的那个大阳台上与他饮茶聊天,没有再用整只手,去握住他粗壮的小拇指,随他四处行走。出门时我总习惯拉住他小拇指,他会稍稍挣扎,疼惜地呵斥,几岁了,要自己走。我便握得更紧,不放手,他便不再坚持。从小到大,他总在最后,向我妥协。

我性子里有他的倔和傲,总不认错,即使知道自己确实错了。他也有冲动的时候,会冲到楼下与那户违规拆墙的人家激烈争执;他是懂建筑的,因此有发言权。他还有一手绝活,雕刻水仙花。过年时他会托人捎来一箱漳州水仙球,铺张报纸在厅里撑开的桌上,用带我去中山公园旁花鸟市场买的十元的雕刀仔细雕刻,雕完便在水龙头下清洗干净,然后放入水盆中,任它浮浮沉沉。几日后取出来,放在盛满清水的雕花瓷盆里,便会长出曲曲折折的叶,淡淡清香的花。

如果可以,他总希望一家三口都一起出门。如果他一人出差,一日之中,会有多次电话,听母亲与我的声音,询问些家常小事。母亲总是笑着埋怨他花去许多电话费,但心里始终是欢喜的。

我至今,已五个月未见他了,声音依旧,人应也依旧。他是沉稳的男子,每每听我在电话里哭泣得语无伦次,他依然是笑着抚慰。他如所有正统的中国男子,在妻女之前坚强温暖,遇事时冷静沉着。能担当,对感情收放自如,始终不失态。他的爱不激烈,温和轻柔,在淡如水的流年里,自是澄澈明晰。

那日路经小西天一僻静的小花房,在一大丛香水百合和玫瑰之侧,闻到淡淡的水仙的馨香。我寻去,见角落里置了些未经雕刻的水仙,在瓷盆里长得挺立,自然没有父亲刀下的曲折温婉。那么一瞬间,多年来家中水仙的淡雅清丽便一齐忆起,在那馨香里,听见父亲在唱那曲年代久远的童谣: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问燕子,为何来,燕子说,这里春天最美丽。

心灵感悟

燕子说,这里春天最美丽。有爱的地方,处处都是天堂。

昏黄的街灯

文/白媛

北京深秋的夜晚,阵阵的秋风中夹杂着丝丝凉意,街边昏黄的街灯下行人依旧往来穿梭,目光冷峻,神情麻木。

还是那个熟悉的背影,爸爸走路的速度明显不如从前了,腰板似乎也不再挺拔,还能看得出微微隆起的肚腩;人总是无力躲避岁月的擦痕,手中紧握的餐盒还留有爸爸掌心细细密密的温度,我站在街边看着爸爸的背影渐渐远去,瞬间被突如其来的悲伤紧紧裹住。

人们常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爸爸是一个拙于表达的人,这让我曾经一直觉得自己是爸爸前世的仇人。从我记事起,我就在爸爸的监督之下背诗习书法,画画弹琴,甚至大学假期回家,书桌还是会放着厚厚的《世界通史》。那时的我总是不懂事,觉得爸爸像恶魔一样夺走了我美好的童年,当别的小朋友抱着他们爸爸的脖子嬉戏时,在我心里爸爸只是一个严肃不容冒犯的长辈。

去年暑假我因为贪玩没有读爸爸规定的书目,为此冲撞爸爸,说了很多很残忍的话,狠狠地摔门,收拾东西第二天便踏上了去往北京的列车,妈妈怎么留都留不住,还扔下永远不要回来之类的话;爸爸总是教我要举止优雅得体,而我却用自己的粗暴无礼一次次地伤爸爸的心。那个时候的自己就像是一只放纵的小鸟,挣脱父母的臂膀,以为可以飞翔在自由的天空。

从那之后,几个月都没有和爸爸讲话,直到爸爸来北京开会。看着爸爸笑笑地站在学校门口,怀里抱着各种各样的袋子,像个孩子似的期待地眺望着我走来的方向,我不由得喉咙哽咽。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种爱让我们内心震颤,总有一种情让我们泪流满面。

后来妈妈告诉我说我走后,爸爸懊恼不已,一个劲地怪自己不好,惦念我在路上的安危,总是催促妈妈问候。和那个年代的很多人相似,特殊的岁月让爸爸所有的理想和抱负无从实现,如歌的青春留下许多无法挽回的遗憾。现在才慢慢明白也许爸爸只是在尽其毕生的精力给女儿创造一个最良好的环境,给女儿一个完满的青春,永远不要有遗憾。从小读全省最好的幼儿园,最好的小学,中学,最好的绘画老师、音乐老师,曾经觉得那么理所当然,原来一直在享受爸爸的庇护。每次看到我弹琴,爸爸总是不由地感叹说:“爸爸年轻的时候觉得二胡的声音特别好听,特别想学,就是没条件。”现在我才渐渐读出其中深深的辛酸和无奈。

爸爸总是在用他温暖博大的爱包容着我所有的自私无礼和娇纵任性。爸爸忽然变了许多,没有再说什么“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话,而是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强调女孩子不要太好强,没有那么多苦大仇深,不要太辛苦,一切尽力就好;说我一直是他的骄傲,皱纹里洋溢的全都是快乐和满足;爸爸非要给我买件冬衣,说怕北京的冬天太冷了,可是我的心暖暖的;见面时总是提一袋桔子要我带回去吃,这让我再次读到朱自清的《背影》时泪流满面;在出租车上总是告诉司机生个女儿有多么多么好……

爸爸临走的前一晚在宾馆点了我最爱吃的西湖醋鱼千里迢迢地送到学校来,我在街边看着他小心地提着餐盒急匆匆地快步走来,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大老远地问我是不是等急了,冷不冷。在昏黄的街灯下依稀是爸爸的背影,背影很黑很暗,一瞬间熄灭了人间的烟火,我在风中把快要掉下的眼泪又藏了回去……

心灵感悟

在昏黄的街灯下依稀是爸爸的背影,背影很黑很暗,一瞬间熄灭了人间的烟火,我在风中把快要掉下的眼泪又藏了回去,因为我懂了父亲和父爱。

花朝节的纪念

文/宗璞

农历二月十二日,是百花出世的日子,为花朝节。节后十日,即农历二月二十二日,从1894年起,是先母任载坤先生的诞辰,迄今已99年。

外祖父任芝铭公是光绪年间举人。早年为同盟会员,奔走革命,晚年倾向于马克思主义。他思想开明,主张女子不缠足,要识字。母亲在民国初年进当时的女子最高学府北京女子师范学校读书。1918年毕业。同年,和我的父亲冯友兰先生在开封结婚。

家里有一枚旧印章,刻着“叔明归于冯氏”几个字。叔明是母亲的字。以前看着不觉得怎样,父母都去世后,深深感到这印章的意义。它标志着一个家族的繁衍,一代又一代来到世上扮演各种角色,为社会做一点儿努力,留下了各种不同色彩的记忆。

在我们家里,母亲是至高无上的守护神。日常生活全是母亲料理。三餐茶饭,四季衣裳,孩子的教养,亲友的联系,需要多少精力!我自幼多病,常和病魔作斗争。能够不断战胜疾病的主要原因是我有母亲。如果没有母亲,很难想象我会活下来。在昆明时严重贫血,上纪念周站着站着就晕倒,后来索性染上肺结核休学在家。当时的治法是一天吃5个鸡蛋,晒半小时太阳。母亲特地把我的床安排到有阳光的地方,不论多忙,这半小时必在我身边,一分钟不能少。我曾由于各种原因多次发高烧,除延医服药外,母亲费尽精神护理。用小匙喂水,用凉手巾覆在额上。有一次高烧昏迷中,我觉得像是在一个狭窄的洞中穿行,挤不过去,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一抓到母亲的手,立刻知道我是在家里,我是平安的。后来我经历名目繁多的手术,人赠雅号“挨千刀的”。在挨千刀的过程中,也是母亲一次又一次陪我奔走医院。医院的人总以为是我陪母亲,其实是母亲陪我。我过了40岁,还是觉得睡在母亲身边最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