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都有一种不正确的看法,就是认为君主治国,其政策的关键在于照顾各党各派的利益与愿望;道理其实不是这样的,事实上最重要的应该是考虑如何妥为规划与大众有关的、使人们虽有党派之别而不能不一致赞同的事务。但是我并不是说党派是可以忽视的。出身低微的人,在他们上升过程中,是非有所依附不可的;但是贵显而本身有力量的人,最好是保持一种无偏无党的、中立的态度。然而即使初入仕途的人,虽不免有所依附,但也最好保持温和的态度,要使自己成为本党本派中最能了解他党他派之意见者,这样的话他的升迁之路大概就比较顺利了。低微力小的党派经常会团结得很紧密,我们常见有些坚强不屈的少数人与较为和缓的多数人相持而终于把那些多数人折服了。党派之中的一党一派倒了的时候,那剩下的另一党或一派就会自行分裂。
例如卢库拉斯和罗马参议会中的其他贵族(就是被称做“贵族党”的)曾与庞培和恺撒相持一时,但是参议会的权威被打倒之后不久,恺撒和庞培就分裂了。和布鲁塔斯与拉西亚斯反对的安东尼和奥克塔威亚努斯的那一党或一派也曾一度团结起来与敌人相持,但是布鲁塔斯和拉西亚斯颠覆之后不久,安东尼和奥克塔威亚努斯就分裂了。这些例子是属于政治争斗方面的,但是在私人的党争之中也是一样的。因此,有许多次要的党员往往在本党分裂的时候成为主要的人物,但是他们也往往成为虚数而被抛弃,因为许多人之所以有力量,就是因为有斗争存在,一旦与之争斗的对方消灭了,这些人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常见许多人身在本党却与本党对立的反对党相互通气。这些人可能是以为在本党内已经站稳了,而现在是收买一个新党的时候了。叛党常易成功,因为当事件相持、久而不决的时候,只要对方党派中能有一个人站出来支持这边,争斗就可以决出胜负,而这个人也就顺势获得了所有的感激与酬报。在两党之间守中立不一定永远是由于态度温和,有时也是出于自利、利用双方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在意大利,当教皇们嘴里常说“众人之父”这几个字的时候,人们对这些教皇总是有点怀疑,认为由此可以看出来他们有意在一切事上都以自己的家族的荣耀为前提。为帝王者一定要小心,不可偏向一方,以致俨然成为某党某派的党徒;国内的党派总是于王权不利的,因为这些党派常向党员要求一种义务,这种义务简直和人民对君主所负的义务差不多,并使君主成为“我辈之一”,如法兰西的“神圣同盟”就是这样。党派之争过于激烈,就可以看出君主是比较软弱的,这种情形对于他们的权威和事业是不利的。在君主之下,党派的运动应该跟天文学家所说的行星的运动一样,这些行星虽可以有自己的“自转”,然而仍应当接受公转规律的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