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草样年华1:北X大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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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西安(1)

现在我终于能够把啤酒的苦杏仁味当做醇香来品味。

我也终于明白了那些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灌的酩酊大醉。

现在,当我写这篇小说的时候,心中涌动着难言的苦涩,脑海中闪现着一幅幅关于我当时苦闷情景的画面:躺在床上一蹶不振地抽着烟;手里拿着啤酒,蹲在夕阳下的楼顶,凝视着天边的晚霞;寂静的月光下,独自一人发疯般地在操场上奔跑;面对作业本和黑板时心中的失落,在教室里听着老师念念有词,如坐针毡;当同学们去上课的时候,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宿舍,烦了就抽根烟,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溜达来溜达去……一想到距离毕业的那一天还遥遥无期,心情便沉重起来,浑身不自在,脑袋“嗡”的一声响,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才算到达终点,才能结束这种苦闷之旅。

宿舍门后贴着一张值日表,上面规定宿舍的每个成员在哪天应该做什么。只有它才能强迫我们每天轮流打扫宿舍卫生、打开水。没有它,我们的生活环境必然会变得肮脏不堪。

我打开水被安排在周一,成为此期间我认为唯一一件值得去做的事情。所以,每当一个星期刚刚从周一开始的时候,我却在打完水后便认为这个星期已经结束,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于是,剩下的几天将被我浑浑噩噩、狼狈不堪地度过。

突然间,我对整座校园、整座北京城,还有我的生活产生了陌生感。置身于此,我有些格格不入,压抑的苦闷始终伴随着我。

我决定离开北京,去外地走一走。

这个学期在我打了十六次开水后接近尾声,期末考试再次向我们袭来。

就在老师给同学们上期末复习课的时候,我到北京站购买了去往西安的火车票。

期末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在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我带着身边仅有的一百块钱,在车站广场的售货摊买了两盒“康师傅”、一袋“曼可顿”、一盒猪肝和一瓶矿泉水,独自踏上由北京开往西安的列车。

我座位旁边是一个头发半长的女孩,大大的眼睛下面翘起一个顽皮的鼻子,性感的嘴唇在白皙面容的衬托下愈显红润,身体散发着清香的味道。我把刚刚从车站广场买来的食品放到桌上,坐在紧靠窗口的座位上。

“你去西安?”女孩看到我的食物,问道。

“对,你去哪儿?”

“我也去西安。你是去玩吗?”

“就算是吧,去转转。”

“你还在上学吧?”

“嗯,你呢?”

“马上就要毕业了,论文答辩已经通过了,等我从西安回来的时候就可以拿到毕业证了。”

“在哪个学校上学?”

“北外。你呢?”

“北×大。你什么专业?”

“西班牙语。你学什么?”

“机械。”这两个字从嘴中蹦出时,我的心中弥漫着悲哀与无奈。

“你上大几了?”

“大二。”

“现在正是考试的时候,你怎么还能去西安玩?”

“不想考试,没劲!”

“我上大一、大二的时候也特别讨厌上课、考试,但慢慢地也就混到毕业了。”

“你找到工作了吗?”

“找到了,我八月份去西班牙,给一家公司做翻译。”

“你已经混出来了。”

“你也会有混出来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还要混多久才能结束这种无法忍受的生活。“咣当”一声,火车启动了,我的身体随之一晃。

火车有节奏地奔驰在铁轨上,窗外景象渐渐由灯火辉煌的城市变成漆黑一片的庄稼地,车窗像一面镜子,映射出我的五官。我在车窗的另一侧看到一张麻木的脸,上面杂乱地拥挤着眉毛、眼睛、鼻子、嘴,郁闷像挥之不去的阴影,渗透其中。

“喂,想什么呢?”女孩问我。

“没想什么,我有点儿困了。”

“吃点儿东西就不困了。”女孩掏出一包“曼陀思”薄荷糖,问我,“以前去过西安吗?”

“没有,我只去过西单。”

“嘿嘿,我还去过东单呢。”女孩笑着说,“我以前去过西安一次,我男朋友的家就在西安。”

“哦,他怎么没陪你去,正好可以回家看看?”

“分手了。”

“为什么?”我随口问道。

“他毕业后要去中国驻古巴的大使馆工作,将来很可能留在那里。他想让我作为家属跟过去,可是我不愿意去。我打算去西班牙,结果他就提出和我分手。分就分,谁怕谁!西班牙有的是帅哥。”

“没有你他只能在古巴玩黑妞了。”我说。

“玩就玩,反正我现在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女孩表情坚决,“你有女朋友吗?”

“有。”

“是你的同学?”

“不是同班同学,我们一个学校的。”

“你们怎么认识的?谁追的谁?”

“一见钟情。”

“这样最好了,我就是被男朋友骗到手的!”女孩愤愤地说。

“他都怎么骗你了?”我好奇地问。

“刚入校的时候,他整天给我写信,还请我吃饭。一个月后我就屈服了,结果第二天就成了我请他吃饭。”

“你应该多坚持一段时间,能坚持到毕业最好了。四年里每天都会有人请你吃饭,还能收到求爱信,多幸福的一件事情!”

“我现在也挺后悔那么快就答应了他。”

“他都把你什么骗走了?”

“该骗走的都骗走了。”

我和女孩的谈话起初还属于高谈阔论,随着我们谈得愈发投机,谈话变成了交头接耳和窃窃私语。我们省去了逐渐熟悉的中间阶段,直接发展到亲密地步。下半夜,火车尚未开过太原,女孩的头就已经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

此时,车厢内的旅客们已经以各种姿势睡去。我隐约看到窗外黑黝黝的山脉在远处缓缓移动。一阵困倦袭来,我便将头抵住女孩的头,闻着她头发散发出的清香,也睡着了。

当我擦着流到下巴的口水醒来时,看见女孩正专注地看着我。

“怎么啦?”我问道。

“你打呼噜的声音怎么这么大呀!”我感觉女孩的话语中掺杂着崇拜情结。

“我睡觉还打呼噜?”

“不会吧!呼噜打得那么响你居然会不知道?”

“睡着的时候怎么会知道自己打呼噜,难道你睡觉的时候知道周围发生的事情?”我反问。

“当然知道。”

“知道什么?”

“我就是在睡着的时候被你的呼噜声吵醒的,我以为火车出事了,赶紧睁开眼睛,结果就听见你的呼噜声在我的耳边轰轰作响,吓死我了!”

“给你吃猪肝,算我给你压惊。”我把那盒猪肝递到女孩面前。

“拿走,拿走,我才不吃这东西呢!”女孩扭头说,“知道你为什么呼噜打得这么响吗?就是因为你老吃猪肝!肝和肺连在一起,肺和呼吸道相连,所以你打起呼噜来如雷贯耳,多少受到一些猪的影响。”

我很佩服女孩丰富的想象力。

时间已至凌晨四点钟。我站起身,准备去趟厕所回来后吃些东西。厕所里,我小便完后又产生了要大便的感觉,于是褪下裤子,蹲在坑上,一股冷风从坑底涌上,吹在我温暖的屁股上。我拉出一截屎,正好落入坑中的小黑洞,它顺着黑洞自由下落,掉进一片黑暗中,在列车的隆隆声中消失。我想,如果列车行进时不发出声音,那么就会听到这截屎落地时的“啪”的一声,然后它被摔得四分五裂,一塌糊涂得不可收拾。

我又想起另一件曾经困扰我的问题,我们在飞机上拉出的屎究竟会去向何方呢?

记得第一次坐飞机的时候,为了彻底搞清楚这个在我心头郁结多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我在上飞机前特意将应该在早晨就排出体外的大便坚持憋到中午。上飞机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飞机上的厕所拉屎。漂亮的空姐儿笑容可掬地对我说:“对不起先生,飞机还没有起飞,请你稍候片刻,待飞机平稳飞行后我来通知您。”

飞机起飞后,空姐儿走过来对我说:“现在可以了。”

我迫不及待地冲进厕所,一屁股坐在马桶上,竟然忘记褪下裤子(幸亏在最关键的时候反应过来)。

拉完屎,我澎湃的心潮立刻平静了许多,心脏跳动倍感轻松——此前它一直在做艰难的负重运动。我扳动水箱旋钮,一股清水呈漩涡状自上而下流出。我蹲在马桶旁,仔细观察我的屎究竟会被这股水卷到哪里。马桶的底部装有一个银白色金属片,水出来后这个金属片便被冲开,屎们相继做三百六十度旋转落下。这时突然有一截屎被卡在金属片间,我又放水冲了一遍,它晃动几下后依旧停在原处。我再放水冲了一遍,它还是恋恋不舍地待在原地。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一个男子喊道:“里面的这位,您行行好吧,您再不出来,我的屎就出来了!”

情急之下,我从包中掏出空姐发给旅客们的苹果,将它狠狠地向那截屎砸去。“扑通”一声,水花四溅,苹果强迫性地将那截屎顶了出去而自己却留在里面。这下可大事不好,如果被门外的人看见我拉完屎后留下一个苹果在马桶里,他对我的肠道和消化系统会怎样想。好在苹果在我又冲过一遍水后,没有违背我的主观愿望,顺从地消失在马桶中。

屎被冲出马桶后,它们是否也会被冲出飞机呢?有人说,屎的确被冲出飞机。我听后大为惊讶。这个人又说,屎在大气层中被分解成无数个微小的颗粒。从此以后,我便不再喝生水,因为生水是由湖泊水而来,而湖泊水又来自降水,降水中含有大气层中各种物质的微粒,譬如那些屎的微粒。

我又想,如果一个人拉出的屎比较多,屎们在冲出大气层继续下降时尚未被分解完全,它们落到庄稼地里倒可尽其职责,可要是落到某人的脑袋上或是掉进哪个正在露天吃饭的人的饭碗里,那可怎么办?

至于那个苹果的去向我甚为关心。它是否会砸到某个正在树下看书的青年的脑袋,使他顿发奇想,一举成名?不过,如果被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的苹果砸到的话,死不了也会脑瘫的—至少脑袋会被砸出一个苹果大的洞。如果这个苹果没有砸到任何东西,而是被某个人捡到吃掉,我是否应该告诉他,这是一个曾经被用来砸过屎,并卡在马桶里久久不愿离去的苹果?

我洗过手从厕所回来,问女孩是否吃方便面,她毫不犹豫地说:“吃!”于是,我拿着两盒“康师傅”去车厢的尽头接开水,女孩冲我喊道:“多接点儿水,我爱喝汤。”

我端着两碗面回到座位,把其中汤多的一碗递给女孩,她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我一边吃一边问道。

“汤珊。”

“你姓汤?”

“对呀,怎么了?”

“怪不得你这么爱喝汤。”

“那你一定姓朱了。”女孩见我正吃着猪肝说道。

“对了,我包里有牛肉干,你吃吧!”汤珊站起身,从行李架上取下书包,拿出牛肉干摆在我面前。

我毫不掩饰对牛肉干的热爱,抓起一把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

吃过方便面,尚未到五点钟,窗外依然一片漆黑,火车在黑暗中急速行驶。由于已经睡了一会儿觉又刚刚吃过食物,我倍感精力充沛,就向汤珊询问西安的好玩之处。她给我讲了许多有意思的地方,见我依然一脸茫然,便说:“算了吧,还是我给你当导游吧,不收劳务费,所有的费用AA制。”

“那也得看我愿不愿意。”

“你别后悔!”

“我后悔不让你当导游。”

中午正要吃饭的时候,我感到腹中一阵翻滚,随之而来的便是万马奔腾般的涌动。我急忙拿着手纸跑进厕所。

从厕所回来刚坐到座位上,腹内又一次告急。我非常不好意思地向汤珊要了些卫生纸,慌慌张张地再次跑向厕所。

两次过后,我面色憔悴地从厕所回到座位上。汤珊说:“我帮你分析了原因:在你吃过的东西中,我只有猪肝没吃,而我现在身体状况良好,有鉴于此,你就是因为猪肝吃坏了肚子。”

我觉得汤珊分析得合情合理,便抄起剩下的猪肝走向厕所,要将这个罪魁祸首绳之以法,顺便再上一次厕所。

当我第三次踱步回到座位的时候,汤珊说我在转瞬间发生了巨大变化:两只眼睛比刚才大了许多,只是更加没有神采,双腮也深深地陷入脸颊,颧骨格外地突出,整个人一下子瘦下去许多,好像大病了一场。

好在再过一会儿火车就要到达西安了。我揉着肚子,闭上眼睛靠在座位上,等待这一时刻的到来。

下午三点钟,列车缓缓驶入西安车站。我的情况甚为糟糕,已经到了站都站不稳的程度。汤珊看到我摇摇欲坠的样子,便不再指望我替她背书包。我把东西也塞入她的书包,赤手空地和她走出站台。

出了西安火车站,眼前呈现出一副与北京截然不同的城市面貌:不太清洁的街道,热闹但不华丽的城市建筑,熙熙攘攘的人群,并不很绿的树叶上面落满尘土,红色“奥拓”出租汽车在道路上奔跑,整座城市弥漫在褐灰色的天空下。

我走出车站广场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IC卡电话亭给周舟打电话。周舟焦急地问我:“你在哪儿,我找了你一整天,还以为你失踪了。”

“我没有失踪,我在距离你一千公里之外的西安。”

周舟在电话里哭了起来。我告诉她不要哭也不要惦记,过几天我就回去,然后就挂了电话。

在我打电话的时候,汤珊一直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四周景象。打完电话,我走过去说:“走吧,先找一个住的地方。”

汤珊背起包,和我沿着大街漫无目的地寻找旅馆。

“刚才是不是在给女朋友打电话?”汤珊问我。

“是,怎么了?”

“没什么!你对她还挺恋恋不舍的。”

“告诉她我现在在西安。”

“她不知道你来这儿了?”

“嗯。”

“来之前你为什么没告诉她?”

“不想。”

“为什么不想?”

“不为什么!你能不能少问点儿为什么?马上就是要大学毕业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多为什么!”

“算了,我不问了。”汤珊转身就走。

“嘿,你上哪儿去?”

“你管不着,我自己走!”

“别呀,我现在站都站不稳了,你就这么狠心把我丢下,万一我暴死客乡怎么办?”

“你活该!”汤珊走回来说。

我们在车站附近找到一家旅馆,在把身份证交给服务员登记的时候,我问汤珊:“是不是开两个房间?”

“不用了,开一个就行了,还可以省一半的钱。”

“那就开一个房间。”我对服务员说。

“结婚证?”服务员问道。

“没有!”汤珊说。

服务员会意地一笑,把房间的钥匙交到我们手里,说 :“上去吧,。”

“谢谢!”我和汤珊异口同声地说。

进入房间后,我立即冲进厕所。可当我坐在马桶上准备放松机关的时候,却发现卫生间内没有手纸,于是又提上裤子,冲出卫生间向汤珊要了些手纸,再次冲进厕所。

就在我如释重负的时候,汤珊在卫生间外喊道:“你帮我看看有没有热水,一会儿我要洗澡。”

我打开淋浴器,一股温暖的水柱喷下。我索性脱去衣服,先洗了个痛快。

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汤珊正倚在床上看电视。

“你去洗吧,水挺热的。”我站到空调下,体验着冷风吹在身上的凉爽感觉。

汤珊走进卫生间关上门,又探出一个脑袋说:“我就不插门了,你可千万别进来!”说完,她的脑袋便消失在门缝中。片刻,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声,我躺在床上琢磨汤珊说的那句话的意思:她究竟是让我千万别进去,还是一定别忘了进去;如果我进去了,她是否会先是用胳膊挡住身体,然后说我是臭流氓,再一边用淋浴器向我身上喷水一边喊道:“你出去!快滚出去!”如果我没有进去,会不会让她感到失望,认为我欠缺男人本色……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先是闻到一股沐浴露的清香,感觉有一缕潮湿的东西贴在我脸上。睁开眼睛一瞧,汤珊正俯身看着我,一缕湿漉漉的头发垂在我的脸上。我们脸与脸的距离很近,我甚至能够看到她脸上那两颗微黄色的小痣。她鼻孔中呼出的气息正喷在我的脸上。

“洗完了?”我问。

“嗯。”汤珊没有张开嘴唇,只是轻轻地一答。

“我们去哪儿玩?”

“不知道。”

“那我们总得干点儿什么吧!”我感觉肚子停止了对我的折磨。

“是呀!”

“干什么?”

“不知道!”

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愈来愈近,鼻子几乎抵在一起。

“我知道!”

我将汤珊紧紧抱住翻于身下,四片嘴唇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待我正准备长驱直入时,汤珊推开我说:“现在不行,不安全,得戴套。”

我说:“我没套。”

她说:“你身上怎么不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