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草样年华1:北X大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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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不告而别(1)

下午三点钟,我们坐上开往华山的旅游汽车。五点钟,汽车将我们送至华山下。

山脚下卖纪念品的商贩说,爬到华山的顶峰只需五个小时。现在是下午五点钟,如果此刻开始爬山,到山顶的时间将是晚上十点钟,要看日出的话,还需要等到凌晨五点钟。山顶的夜风异常寒冷,即使穿上军大衣也难以抵抗。他们建议我们最好在深夜十二点动身,爬山的过程中不会感到寒冷,又正好能够在日出前抵达顶峰。由此看来,我们只好找个地方度过十二点之前的这段时间。

我们先是围绕华山脚下的商摊转了一圈,然后又转遍华阴县城,最后走进一家饭馆,要了许多吃的东西:一盘煮花生米、一盘炸花生米、一盘宫保鸡丁,还有一盘土豆丝,我们又用了很长的时间吃完这些东西。挨到十点半的时候,汤珊说她实在熬不住了,不如早点儿动身,慢慢爬,于是我们就出发了。

出于非节假日的原因,来华山玩的游客并不多,空荡荡的山涧偶尔传出一两声鸟叫,我们伴着月光一步步向上爬行。

华山道路艰险,许多狭的小路环山而行,只有一条铁链护栏,护栏外便是万丈深渊。因为在黑夜,我们看不清山下情况,不禁对黑暗中的一切充满恐惧,只得硬着头皮艰难而行。

经过近六个小时的攀登,我们终于爬到了华山的北峰。据说这里是观日出的最佳位置,一些游客已经对着天边翘首以待了。

太阳在人们的欢呼声中跳出地平线,远远地挂在天边,透过薄雾和云层绽放出光芒。人们争先恐后地拍照。我静静地坐在悬崖边,点燃一根烟,注视着太阳,它的光芒正慢慢地由柔和变得强烈刺眼。

我和汤珊按原路返回山下,又坐上去往华清池的小巴。

天黑的时候,我们返回西安市,在吃了一些灌汤包后返回旅馆。

回到旅馆,我们双双倒在床上不再起来。

“累死我了!”汤珊说,“你累吗?”

“累。”

“帮我捏捏腿吧!”

“不行,我没劲儿,除非你先给我揉揉胳膊。”

“那还不如我直接给自己揉腿呢!”

“这不一样,你给我揉,我给你捏,这叫异性按摩,自己捏没有乐趣。”

“算了吧,我还是先去洗个澡。”汤珊费力地从床上站起来,脱去T恤和运动短裤,穿着内衣裤走进卫生间。

二十分钟后,“哗哗”的水声停止了,汤珊推开卫生间的门,探出一个脑袋对我说:“我包里有干净的内衣,帮我拿一身。”

“干什么用?”

“多废话呀,当然是穿了!”

“你就这么出来吧,我又不是没看过。”

“不行,我又不是野人,干吗光着到处走!赶紧给我衣服!”

我打开汤珊的背包,从里面挑出一件胸罩和一条内裤,把它们挂在汤珊的脖子上,说:“穿上又有什么用,加起来还没一块手绢大。”汤珊缩回脑袋,从卫生间里传来声音说:“文明与野蛮的区别正在于此。”

“胸罩才是一件野蛮的工具,它把乳房紧紧地束缚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限制其自由摆动,使它整日蜷缩在一个黑暗的角落,不见天日。乳房好不容易等到乳罩摘掉了,可往往是在黑夜人们要睡觉的时候,依然得不到阳光的普照。我敢说,没有几个女人的乳房见过太阳,你的见过阳光吗?肯定没有吧!”

“别废话了,帮我系上。”汤珊穿着内衣,反手在背后从卫生间走出来,好像被好色的强盗扒光衣服将手从后面捆了起来。她站在我面前,留给我一片雪白的后背,双手正揪着胸罩带的两个头儿,竭力使它们连在一起。

我从汤珊手中接过那两个头儿,刚要扣上,转念一想,又将整个胸罩从她的肩膀摘去,并用手盖住她胸前那两块柔软的肉,说:“别系了,反正还要脱掉。”于是,我将汤珊抱到床上,再次压于身下。

事情很快就结束了,我们在极度疲倦中以各自感觉最舒服的姿势睡去。

当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汤珊已经不在身边,她放在桌子上的书包也消失了。我起身浏览房间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属于汤珊的物品,也就是说,汤珊已经离开了这个房间。

这时,我在床头看到一张写有几行字迹的白纸,我拾起它,看完后又茫然地坐到床上。

纸上写着如下内容:

喂(我只能这么称呼你,因为我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的名字),我对这些天的游玩感到很快乐,这与和你在一起是分不开的,如果再多几天的话,恐怕会喜欢上你,但我不能这么做,因为我清晨醒来的时候,听见你反复呼唤着一个女孩的名字,她叫“周舟”。我想这个叫周舟的女孩一定就是你的女朋友,我真替这个女孩感到幸福。

我应该尽早从你的身边消失,这样对我们都有好处。最后,深深地祝福你和那个女孩。

此刻,我并不想离去,但还是抓紧时间收拾东西为好,你应该马上回到那个女孩身边,从你呼唤她的状态看出,你是离不开她的。

汤珊

我掀开窗帘,楼下上班、上学的人群和各种车辆充满整条街道。

我来到IC卡电话亭给宿舍拨了一个电话。

“喂!”是杨阳的声音,我已经久违了。

“杨阳,是我。”我在电话这边低沉地说。

“邱飞!你还在西安呢?”杨阳很激动。

“对,你怎么又没去上课?”

“你过糊涂了吧,现在是期末考试,早结课了。”

“是吗,考得怎么样?”

“还行,顶多两门不及格。你怎么连试都不考就走了?”

“不想考,周舟怎么样?”

“我听郝艾佳说,自从你走后,周舟天天晚上躺在床上哭,说梦见你好几次!”

“我也梦见她了。”

“那还不赶紧回来!”

“我知道,我很快就回去。”

“什么时候?”

“我现在就去车站。”

“好!我们等你。”

经过十八个小时的颠簸,我又回到了北京,在火车上我没有吃一点儿东西,出站的时候已经饿得魂不附体。

我买了两个面包,坐在公共汽车上将它们狼吞虎咽地吃掉,然后满足地在车厢里打了一个嘹亮的饱嗝。

我回到宿舍,见屋内只有钟风一人正坐在我的床上练琴,他放下手中的电吉他,说:“我操,你丫可回来了,你走了乐队就停练了。”

我说:“过两天好好练练吧,宿舍里的人都到哪儿去了?”

钟风说:“他们都去考试了。”

“你怎么没回学校考试?”

“我们学校已经考完了,这两天我一直睡你床上。”我的床铺已被钟风糟蹋得一片狼藉,床单像是包子的褶子,全拧在了一起,被子也像被翻过的土地,七扭八歪地堆在床上。

“你接着弹吧,我先去洗个澡。”我脱去上衣和短裤,端着脸盆去了水房。

每到夏日,我就将洗澡的场所由学校澡堂转移到男生楼的水房,这样做出于两种原因,一是澡堂的那一百个喷头无法满足全校一万多名师生的需求,而这一百个喷头中又有二十多个是流不出水的。由此一来,一个人在喷头下洗澡,三四个人脱得精光在一旁连等待带观看的现象便屡有发生。喷头下经常站着个自私的家伙,哪怕在往身上涂浴液或抹香皂的时候,他也要站在喷头下,任流水将刚刚涂到身上的泡冲掉也不让别人使用。在一旁等待的那几个人往往会将抱怨和威胁的眼光定格在这个人的脸上,后者无法忍受众人愤的目光,便会转过身去,面对墙壁,把后背和屁股留给人家,然后仍旧悠然地沐浴着温水。等待的人见此人转过脸去,只好把目光停留在这个人的后背,他们会发现这个人洗澡很不仔细,依然有许多汗泥儿扎根在后背,但他们中不会有人将此事告诉他,否则他定会让你帮他搓背,如果你不管,他还要利用各种姿势,占用更多的时间,非把那些泥儿搓下来不可,让你明白在学校澡堂洗一次澡比跑一个马拉松还要艰难。二是因为在水房洗澡不受时间限制,我可以在任意时间内脱得精光,将一盆盆凉水浇在身上。我曾创下过一天里冲凉十二次的纪录,如果天气再热点儿的话,我会将澡盆搬到学校的水房,终日躺在里面不再出来。

在我快洗完的时候,突然从水房外闯进一名彪悍的中年妇女,她是学校雇来打扫楼道卫生的农家妇女。当时我正面向门口,正好被这个女人看个正着,我尚未来得及遮掩,她便退出水房,留下一句:我操!

经我分析,这两个字可能包含这样一层意思:我操,你丫胯下长了一个什么玩意呀,和俺们村口那头大毛驴比起来,你的也能叫做阳物!我就没见过这么小的!

想到自己被人藐视,我心中顿生火,接了一满盆凉水,高举过头顶,倾斜盆口,凉水猛地倾注下来,浇遍全身。

我们送给那个农村妇女一个绰号,名曰:油任儿妹,这是一个由来已久的典故。那个妇女的职责是打扫楼道卫生,其内容包括扫地、墩地、冲厕所、倒垃圾。因为冲洗男生宿舍的厕所,男女有别给她的工作带来诸多不便。她每次进男厕所前都要在门上重重地敲三下问道:“油任儿妹(有人吗)?”如果里面没有人回答,她就拖着一条黑色橡胶皮管昂首而入,开始冲刷厕所。如果里面有人回答:“有!”她就会先做其他工作,过一会儿再来问:“还油任儿妹?”每个学生起床的时间不同,上厕所的时间也不尽相同,往往出现一个人刚出来就又有一个人进去的情况,因此,她会将“油任儿妹”这句话从早晨一直问到中午,到了中午,一些吃过午饭的学生又来厕所排泄,这样一来,她便不得不将本该在早晨完成的工作一直拖延到下午或傍晚,甚至到夜深人静,但仍无法避免起夜的同学将她的工作一误再误到天明。第二天,同样的情况仍会出现,也就是说,她可以不必去冲厕所了,但若这样,就会被楼长扣掉工资,所以,她会乐此不疲地在厕所门上敲三下,然后问道:“油任儿妹?”以此向楼长证明她是何其努力地工作。

“油任儿妹”有时会守在厕所门口,为了冲刷厕所而不让学生进去,但如此一来学生会质问她:“你不让我进去,那我把屎拉在哪里?难道拉你们家炕上不成?”她被这句话吓坏了,便乖乖地退出来让给学生们该撒的撒,该拉的拉。其实,她大可不必为这句话而担心,因为学生们根本不认识她的家,即便认识,学生们也不会真的千里迢迢跑到她家炕上去拉屎的。

我对“油任儿妹”的很多做法深感愤慨,举例来说,她不知道节约用水,每次洗墩布的时候,都会把两个水龙头同时拧到最大流量,任自来水如瀑布般飞流直下,而她却站在一旁哼唱着“二人传”或“黄梅戏”,直到从墩布流出的水变成和自来水一个颜色为止。我很想批评“油任儿妹”,她也许认为自来水同她们村子里的河水一样,自有它的发源地,即使不使用,也会流走,无论你怎样挥霍,还会一滴不少地流向下游,在她看来,我们的楼下就相当于河流的下游。我很想给她讲解自来水和河水的不同,告诉她污水处理、过滤、消毒、净化是相当复杂的过程,而且需要花费很多金钱,但恐怕她一时间难以接受,不理解自来水与河水究竟有何不同,枉费我的一片苦心,所以,我放弃了对她进行说服教育的念头,只好任其放任自流。

“油任儿妹”和学生之间会频频发生口角。一次,齐思新在水房刷牙,“油任儿妹”将涮墩布的水溅到他的嘴里,齐思新当即冲她喊道:“你丫不会轻点儿呀!”

“油任儿妹”毫不示弱,立即用家乡话反击,听得齐思新头晕脑胀,他料定“油任儿妹”听不懂北京俗语,于是趁她在疯狂喷吐乡下话的时候说了一句:“傻逼!”

谁料“油任儿妹”不但听懂了这句话,还反唇相讥道:“谁傻逼,你才傻逼呢,你不傻逼怎么考不上清华,傻逼才考这儿呢!”

齐思新听后,差点儿七窍出血倒地而亡,他咬着牙说道:“甭管我在哪儿上学,总比你没文化强。”

“油任儿妹”依然游刃有余地应付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齐思新又说:“汝乃山野村妇,吾不与你争论。”

“油任儿妹”气势不减,竟还嘴道:“尔乃皇城根儿一匹夫而已!”

齐思新说他当时连找几个哥们揍她一顿的心都有了,但担心她会叫几个姐们儿用唾淹死他。

几天后,全校上下开展除蟑螂活动,那天正好是周末,学校规定北京学生全部回家,外地学生离开宿舍,屋内一律不许留人,学校将派人在各个宿舍内撒放灭蟑螂药,这种药极具刺激性气味,而且会呈烟雾状四处挥发。撒药的任务落在“油任儿妹”的身上,她脚穿雨鞋,手戴橡胶手套,嘴上捂着一只白里透黑的口罩,俨然一副日本生化兵的打扮。

齐思新没把学校的通知当回事儿,躺在床上睡大觉,“油任儿妹”用钥匙打开宿舍的门,将灭蟑螂药撒在墙脚,屋里顿时弥漫了刺鼻的烟雾。

齐思新从床上跃起,冲“油任儿妹”喊道:“我操,你丫长眼睛没有!屋里还有人呢!”

“油任儿妹”说:“楼长说了,有人也放。”说完便退出宿舍,“砰”的一声将门撞上。

齐思新来不及穿好衣服,提着裤子捂着鼻子逃出楼去。

洗完澡后,我给周舟打了一个电话,她在电话里喜极而泣地说:“你快下来!”我照着镜子梳理了头发,跑下楼。周舟正欣喜地站在男生楼前等我,我走上前,周舟一头扎进我怀里。

晚上十一点钟前,我和周舟沉浸在二人世界里面。熄灯前,我把周舟送回宿舍,临进楼门的时候,周舟紧紧地抱住我,深情地与我吻别。

回到宿舍,杨阳迫不及待地拉着我去喝酒,于是,我便同杨阳、齐思新和钟风一同来到宿舍楼下的羊肉串摊,我们四人光着膀子围坐一张小酒桌旁,每个人的屁股下面是一个小马扎,脚下摆着若干瓶啤酒。

我将这次西安之行的全部经历向他们娓娓道来,并一再叮嘱说,千万不要让周舟知道。他们举着酒向我保证道:“哥们儿做事儿你放心。”

杨阳问我为何不辞而别,一个人去西安。我说,我感觉学校的生活太压抑了,我们每个人不得不为应付考试而丢掉许多东西,其中包括理想。我们并没有在为自己生活,而是在毫无目的地混日子,做一天犯人蹲一天监狱。虽然没有面临生存压力,但这种生活却可以用“苟延残”来形容,我感觉自己正置身于水深火热中,忍受着苦苦煎熬,这种状态无异于自杀,而且,我总觉得二十多岁的人应该做点儿什么事情,可我的二十二岁却依然在为考试而苦恼,这种生活使我很不适应,我不想再上学,我要退学。

杨阳说,无论多大岁数,只要你还在上学,考试就应该是你与生活的主要矛盾,如果换成别的,反而不正常。虽然你现在基本上属于一事无成,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二十二年,有两年被用来吃奶,有两年还在穿开裆裤,还有两年被你用来玩撒尿和泥儿、放屁崩坑儿的游戏,剩下的十六年你一直在学校学习,之所以觉得自己毫无所成,是因为你在这二十二年里根本没有做其他事情的机会,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不具备做牛逼事情的素质,说不定毕业后的哪天,你就牛逼起来了,千万不要离开学校,知识就是财富。

我问杨阳,你认为在学校能够学到知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