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草样年华1:北X大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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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回来(3)

不久后,赵迪再次被关进公安局,事出并非由于静坐和修炼,而是因为对李无志的盲目崇拜。那次,赵迪乘坐长途汽车去怀柔玩儿,途经三元桥的时候被警车拦住,警察上车搜查乘客的身份证,众人中唯独赵迪没有将身份证带在身上,警察听他又是外地口音,便怀疑他是“车轮功”分子,企图去怀柔进行非法活动。赵迪在严厉的警察面前临危不惧,一口咬定自己不是“车轮功”分子,为了验证赵迪真的不是“车轮功”分子,警察让他大喊一声:李无志是大混蛋。赵迪还真喊了,他仰天长啸道:“李老师是大混蛋!”

警察一拍大腿,说:“拿下!”赵迪便因此被铐了起来,带去公安局。

警察带走赵迪后,立即将他遣送上回西老家的火车,可赵迪却在火车尚未开出河北的时候就下了车,换乘返回北京的火车,又出现在学校,无论老师和系主任怎样苦口婆心地开导,赵迪依然我行我素,夜晚之时出入于校内各个阴暗角落,坚持不懈地练习。

赵迪对“车轮功”的痴迷程度已达不可自拔的地步,他买了一本牛津词典,说是要翻译李无志的英文版著作,了解最新动态,他考英语四级的时候也没有如此投入过。每晚熄灯后,赵迪还要坐在床上修炼片刻,他要把宿舍的窗户全部打开,说是为了收集地气。我心想住五层怎么能收集到地气,除非跳下去。这个季节蚊子并没有消失,依然猖獗得很,窗户被赵迪打开后它们便大批涌入,咬得我们五个人遍体鳞包,唯独赵迪静坐如处子完好无损,可能蚊子对“车轮功”分子敬而远之,如果真有这等好事,我也会挺身而出修炼“车轮功”的。

我觉得有一首歌是专门写给赵迪的:每当深夜人静的时候我总也睡不着,我在考虑我的功力会不会越来越好,练成了又怎样能没有人会知道,或许李老师只是瞎说但我却不能放弃信念,我要练练练练不停地练,想不练却不能不练……

赵迪受“车轮功”毒害之严重使我认为他第三次被警察抓走的日子近在眼前。就在我们为赵迪忧心忡忡的时候,马晓兰却被警察带走了,因为她被怀疑向男人提供色情服务,与她一同被带走的还有一个老板,是搞皮大衣生意的。

那次,警察来地下室搜查外地人口的暂住证,恰巧此时马晓兰的门口摆了两双鞋,她便因此束手就擒,我们也因拿不出有效证件被赶出地下室。

从地下室撤出来后,我们又在东四环路的东侧五公里处,一个叫做大旗村的地方租得一间民房。那里尚未开通公共汽车,我们每次只好骑自行车去排练。此处有一家化工实验厂,厂内挺立着高耸入云的大烟囱,整日浓烟滚滚。每当向外人介绍排练场地的位置时,我们会说:“出了四环路一直向东走,哪儿的空气中有一股酸味就往哪个方向走,如果你越走越感觉身体发痒的话那就对了,你会觉得手心渗出一些液体,使得手掌变湿,总有一种想洗手的感觉,继续向前走,你会看到一座冒着黑烟的大烟囱,到了大烟囱的底下你会看见前方五十米处有一个巨大的垃圾堆,这个垃圾堆的北侧有一个臭气熏天的猪圈,沿着通往猪圈的小路再走三四分钟,然后向东一拐,就到了我们的排练室。

乐队在这个时期的演出很多,其中许多带有商业色彩,比如某商家开业,我们便被邀去演出一场,可以获得不菲收入。大家看到有钱可赚,自然很高兴。杨阳却并不热衷此类性质的演出,因为在这种场合只能唱一些媚俗的流行歌曲来娱乐大众,杨阳对这些口水歌并不感兴趣,他说要唱就唱自己写的歌,要不然搞什么乐队?无聊!但每有营利性的演出时,齐思新就表现得异常踊跃,我和钟风对此类演出持无所谓的态度,所以杨阳只好勉强加入到演出中,可他的状态却不是很好。

赚了一些钱后,大家手头宽裕了许多,日子也过得奢侈起来。我们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小四合院。东南西北,每个人和自己的女朋友占据一侧小屋,无聊之时,我们就支起桌子打麻将,赌注为一、二、四块,赢的一方请大伙吃饭。

不知不觉地到了元旦,我认识周舟快两年了,很想送一件新年礼物给她,于是在“中友百货”给她买了一件“FUN”牌羽绒服,周舟很喜欢。

期末考试在元旦后如期而至,无论我如何厌倦又企图逃脱,它依然来势凶猛地扑向我,让我猝不及防。我已经有过一次“试读”,如果这次考试不及格的科目超过两门,我将会被学校开除。面对如此压力,我不得不有些畏惧,一旦真的被学校开除,我不知道自己除了整日待在家中还能做什么,尽管我曾经有过异常强烈的退学愿望,尽管待在学校的日子里并不能随心所欲地生活,但多在学校待一天,就可以晚一天面临社会压力,所以,学校并不使我感到厌倦,我很想留下来。

不被学校开除并非难事,考试通过即可,但我已经对考试力不从心。

我在这两年来的多次考试中总结出这样一条规律:每次考试总会有几个人不及格,而这些不及格的名额被我和杨阳等几个同学所垄断,轮流坐庄,其他同学永远在及格者范畴,所以,当老师说某门考试至少会出现十人不及格时,就预示着我们这些难兄难弟将难逃法网,全军覆没。这学期已经有两位任课老师说过这样的话,也就是说,我有两门功课在考试前就被赋予了不及格之命运,如若其他科目再稍有闪失,我将不得不离开学校。

办理缓考已不再是对付考试行之有效的方法,学校在这方面查得很严,所有没病找病的伎俩都被校医院的大夫和护士的集体智慧下一一拆穿,再想办理缓考的话,只有折断自己写字的那只手,可很少会有人这样做,所以大家又在寻思着更上一层楼的办法。

我和杨阳在百思不得其法后毅然决定先去饭馆喝酒再说。

我俩一边喝酒一边讨论着关于考试的事情,杨阳说:“这次悬了,弄不好就玩完儿。”

我说:“是啊,得想点儿办法,自己考是不能及格的,要是能从老师那里再找来试卷就好了。咱们把‘机械设计’老师的办公室撬开怎么样?”

旁桌一个吃饭的人向我们这里看了一眼。

杨阳说:“撬开也没用,丫整天把备课本、资料什么的放在书包里,形影不离,卷子肯定在家里。”

“那咱们把他家撬了吧!”

旁桌吃饭的人又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

杨阳说:“别逗了,撬办公室属于品质不好,撬人家的门属于犯法,抓住了就得判刑。”

这时,那个旁桌人对我们说:“不用那么费劲,我就可以搞到卷子。”

杨阳看了他一眼,说:“哥们儿,你没事吧,是不是喝高了?”

那人说:“不信算了,你们会后悔的。我是你们‘机设’老师的儿子。”

我和杨阳立即端着酒凑过去说:“哥们儿,你没骗我们吧。”

那个人说:“你们的‘机设’老师叫刘大康,他是我爸,我叫刘小康。”

我看了一眼刘小康,感觉他的五官还真是和刘大康颇有些相似,特别是眼眶部位,几乎见不到眉毛,给人一种脑门特大的感觉。我问:“你真能搞到考试题?”

刘小康说:“轻而易举,卷子就放在我家阳台上,我随时都可以找到一份。”

杨阳问:“卷子少了你爸会不会发觉?”

刘小康说:“不会的,我妈经常从那一摞卷子中抽出一张擦玻璃。”

杨阳说:“哥们儿,今天这顿饭我们请了,你帮兄弟搞一份卷子。”刘小康从兜里掏出几张叠得皱巴巴的纸说:“这就是卷子。”

我们打开一看,果真如此,我说:“哥们儿,谢了!”

刘小康说:“我这儿还有答案,你们要不要?”

杨阳说:“当然要。”

刘小康说 :“你们想请我吃顿饭就把答案也搞到手是不是太容易了?”

杨阳问:“你想怎么办?”

“二百块钱。”刘小康伸出两个手指头说。

杨阳说:“这么贵,我们自己做,不要了。”

刘小康说:“不要也行,我会让我爸不考这份卷子,换一份。”

我说:“如果我们买了答案的话,你能保证一定考这份卷子吗?”

“当然能保证,我爸懒着呢,他才不会轻易更换试卷。”

我说:“二百块钱贵了点儿,我俩也是穷学生,一百块钱怎么样?”

刘小康说:“你得这么想,如果过不了这门考试,你除了要交好几十块钱的补考费,还得复习,而且补考也不一定能通过,多累呀!你俩一个人一百块钱,把答案买回去一背,想考多少就考多少分,这多牛逼!”

我认为这份答案值得买,即使再贵一倍也会买的,有了它可以免去诸多不必要的麻烦,杨阳也流露出想买的意思,但我俩兜里的钱掏出来加在一起才二百零六块钱,而且这顿饭还没有结账。

刘小康说:“我看你俩也不容易,一百五十,不能再少了。”

我们给了刘小康一百五十块钱。

刘小康把钱装进兜里说:“明天晚上你俩在这家饭馆门口等我,我来送答案。”说完便欲起身离去。

杨阳揪住他说:“你丫别走,想带着我们的钱跑!”

刘小康说:“我已经说过了,明天晚上给你们答案。”

杨阳说:“你要是不来呢,我们他妈的哪儿找你去!”

刘小康说:“你们怀疑我是骗子?”

我说:“咱们最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刘小康说:“你们到前两届的学生中间打听打听,我刘小康的口碑怎么样,他们全是靠我通过了考试,我没骗过任何人。”

我问:“你是干什么的?”

刘小康说:“我大学毕业后没事儿干,就卖点儿考题答案什么的。”

我说:“你只卖‘机设’的考题也挣不到多少钱呀,‘机设’半年才考一次。”

刘小康说:“我爸又不是只教这一门课,我妈也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她还教三门课,我就是这里毕业的。”

我说:“那我们还是校友,以后有事还得麻烦你。”

刘小康给我们留下手机号,说:“缺什么卷子尽管找我。”

杨阳说:“你挺好的,无本经营,只赚不赔。”

刘小康说:“我的这种经营方式叫做‘守株待兔’,每逢期末考试,我就会出现在北×大附近的饭馆里,伺机出售试卷,我知道有许多学习不好的学生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喝酒。”

原来,我和杨阳是两只撞到树上的兔子,刘小康就是那个以逸待劳的农夫。

第二天晚上,我们在约定的时间和地点收到刘小康送来的试卷答案,本想和他坐下来再聊聊,无奈他说还要去另一个地方送一份他妈教的课的试卷和答题,然后便骑着自行车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