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格林在维也纳为亚历山大、科达试写电影剧本,结果不仅使令人难忘、风格独特的影片《第三个人》上演,而且此剧本还改写成了同名小说,并于1950年出版。《第三个人》不是一部真正的间谍小说,但很容易使人想起间谍活动一直很猖獗的维也纳。战后维也纳被四个列强瓜分,它们各有自己的地盘。1948年2月格林来到这座城市里,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句话:“一星期前当哈里的灵柩埋入二月冻土之中时我已向他作了最后的告别,所以,当我在施特兰德的人群中看见他视同陌路地从我面前走过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施特兰德在这部影片中成了一个更有异国情调的外景,但哈里·利姆这个人物给完整地保存下来了。格林曾和一位向他透露过“地下警察”情况的情报官员共进过年餐。这位情报官员告诉他“地下警察”在纵横交错的下水道巡逻,这个巨大的地下网络已成了这座被肢解的城市的地下走道。这支特殊的警察部队主要是拦截来自这四个地区的间谍。另一个激发格林想像力的因素是人们可以从设在人行道上的不引人注意的广告亭内进入下水道。
巴西电影导演阿尔韦托·卡瓦尔坎蒂也请格林替他写个电影剧本。为此,格林决定写一部间谍题材的喜剧剧本,取材于他在葡萄牙时所了解到的有关德国间谍机关欺骗行径的情况。《我们的人在哈瓦那》中的主人公沃莫尔德是个经济上没有保障的真空吸尘器推销员,却有个花钱大手大脚的女儿。军情六处把他吸收了进来。为了维持曰趋好转的经济状况,沃莫尔德声称他已发展了一些其实根本不存在的谍报人员,接连不断地向伦敦发送有关他们的假情报。卡瓦尔坎蒂在正式开拍这部影片之前,决定先征得军情六处的许可。结果非常不幸,军情六处很快给了他答复:嘲弄英国秘密情报机构的影片是不会获得许可证的。至少卡瓦尔坎蒂是这么对格林说的。对整个计划已丧失信心的卡瓦尔坎蒂心想会不会只是因为他没有编造出一个能推卸掉责任的借口,才遭此厄运。然而格林并不打算搁置这个不恭的主题思想。当他后来访问哈瓦那时,他明白这儿才是上演这部离奇喜剧的地方。沃莫尔德完全是一个虚构的人物,但那位征召新兵的军官霍索恩喜欢躺在床上通过电话给他的厨师下达命令的习惯则是辛克莱上将的习惯做法——这一细节是辛克莱的侄女告诉格林的。
对格林来维也纳,俄国人心存疑团,因为他们知道他在秘密情报局干过,猜测他是来维也纳接管军情六处分设机构的工作的。他们还了解到格林曾是共产党党员,但这段历史非常短暂。据说一名克格勃特工曾对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对等官员说过,遗憾的是格林只能以小说家的资格在维也纳逗留,因为他现在比那儿的英国特务机关头子更清楚地了解发生在下水道里的事情。
《沉默的美国人》(1955年出版)以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幕后活动为背景,呼吁人们运用常识防止一场小规模的残杀演变成大规模的屠杀。这是一部含义深刻的小说,只能出自目光敏锐的前情报官员的手笔。
两种忠诚
几年后,在布伦特曝光之前,格林写出了《人性的因素》,小说的背景放在苏联。这是反映特工内幕的最冷酷的小说之一。非正统派主角莫里斯·卡斯尔是个双重间谍。情节的发展极其微妙,张开的网最终以其毫不宽容的精确性围住了卡斯尔。格林战后打算写一部不搀杂任何非理性的暴力行为的间谍小说,而这种非理性的暴力行为则在以后的詹姆斯·邦德历险记中可以找到。格林想把谍报工作描述为没有浪漫色彩却受到职业约束、而且领不到养老金的行当。不过,他承认《人性的因素》用的都是些过时的材料,因为这部1987年出版的小说动笔动得比较早,可是写了两三年后又弃笔不写了,主要是因为发生了菲尔比的背叛事件。虽然卡斯尔这个双重间谍和其他角色都与基姆·菲尔比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但格林非常担心公众舆论会认为他在某种程度上从菲尔比身上获得了灵感。
在该书出版之际,格林接受了《星期日电讯报》的一次难得的采访,在采访中格林说:“在所有书中,也许《人性的因素》是最难写的了——大概还有《名誉领事》。完稿后如释重负。”他又说《人性的因素》含有强烈的离奇成分,这是在写作间谍小说的过程中必然会出现的因素。在这次采访中他再次明确表示,就个人而言,他是喜欢菲尔比的。他常常自问,要是当时他发现菲尔比是个密探,他会怎么做·但由于他们那时面临的是共同的敌人,所以格林认为,“假如他醉后无意之中说漏了嘴,我也许会给他24小时澄清事实的机会,然后向上汇报”。格林对忠诚的看法在书中是显而易见的:
互相抵触的忠诚是我经常谈及的话题,它强烈地震撼我的心灵……在这个意义上人性的因素对整天忙于工作的特工的作用就是家庭生活对他的影响,它从一个完全不同于领导所希冀的方向牵制他。我是指对他妻子的爱,对他所抚养的孩子的爱。我是指这种比对国家的忠诚还要伟大的忠诚。
《人性的因素》这部小说格林写了25000字之后就将它束之高阁了,但时时牵挂在心。当他决定继续写下去的时候,他内心充满了疑虑和犹豫。虽然他觉得菲尔比丑闻已成为过去,但他写完后仍然没马上将书稿寄给出版商,一直考虑着是否要用笔名发表的问题。拖延的另一个原因是格林已对自己的作品不满意了。随着戴维斯这个重要人物的被谋杀,暴力悄然登场。他不认为珀西瓦尔医生是一名现实主义的英国特工人员。但他最后裁定这部小说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它的书名。他后来把小说的成功归因于这样一个事实:它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的爱情故事。
叛逃
格林给在莫斯科的菲尔比寄去了一本《人性的因素》。菲尔比的看法是卡斯尔的苏联背景太惨淡了。菲尔比虽然认为自己是一名比卡斯尔重要得多的间谍,但觉得卡斯尔本可以像他一样为自己多做些准备。至于吸收进来的珀西瓦尔医生,他断定他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人。珀西瓦尔多少有点像菲尔比和格林两人在军情六处认识的L医生的影子,他的诊断十有九误,声名狼藉,但他不可能杀人。格林另一位在莫斯科的朋友瓦连京娜·伊瓦舍瓦教授写信告诉他,集中供暖设施现在非常普及,苏联使用火炉的日子已经过去。当这本小说再版的时候,格林将“火炉”改为“取暖器”。但是他没有改动卡斯尔公寓内的家具,因为他是根据《我钟情的间谍》一书中的描述设计的。这部1968年出版的《我钟情的间谍》是埃莉诺·菲尔比写的。
格林的老朋友莫里斯·奥德莫尔德爵士发现在《人性的因素》里格林使用了奥德菲尔德手下的一名特工的化名——事实上纯属偶然,他感到十分有趣。
格林并未把菲尔比当做卡斯尔的原型。虽然这一点非常清楚,但他确实从菲尔比的动机和活动方式上获得许多灵感。
马尔科姆·莫格里奇在他的自传《地狱般的丛林》中写道,格林“以其独特的行家眼光来看待人们对我们的期望,冷静地探索把耻辱和其他不可思议的偶发事件化为发生在拉丁美洲的心灵之战,并使我们获得优势的可能性”。格林在他给菲尔比的《我的无声战争》写的序言中说:“今天间谍战确实已成为心理战的、部分。主要的目的是使敌方阵营内的各同盟者之间互不信任,相互猜疑。”他认为莫尔比是一位优秀的领导,而且发现他工作极其勤奋——比他的同事要勤奋得多,从不惊慌失措。虽然最初他和他的同事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但当他后来新设立了一个反俄国间谍的部门时,他一定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在菲尔比得到英国首相的准许参与机密工作的许可之后不久,哈罗德·麦克米伦、格林和莫格里奇三人在事先未打招呼的情况下,前往东萨塞克斯郡的克罗伯勤看望菲尔比。当时谁都没料到他们会在一个非常不祥的日子里抵达那里。菲尔比住宅的花园长满野草,门铃响过之后没有人来开门。他们透过窗户往里望去,只见地板上散乱地扔着一些未启封的邮件和小册子。厨房里只有几只空奶瓶和放在洗涤糟里的一只不干净的茶杯和茶托。格林觉得它不像一个有妻儿的男人的家,倒更像一个被遗弃的吉普赛人的营地。其实,菲尔比早巳离开此地前往贝鲁特——投奔苏联的最后一站,虽然当时谁也不知道这一点。
这个住宅的荒凉景象深深地印刻在格林这个能够制造独特氛围的作家脑海里,而《人性的因素》的成功恰恰在于对主人公卡斯尔的家庭生活的描写。
约翰·宾厄姆
最重要的间谍活动
曾受雇于英国军情五处,从事反间谍工作;战后作为情报官被派到德国汉诺威,1948年回国后,他又在反颠覆部工作了20年。
1940年夏天,当国家安全执行委员会成立,正式接管英国所有的安全机构时,军情五处处长几易其人,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弗农·凯尔被迫辞职,前警方人员哈克接替他的职务。很快,代号”碧玉”钓哈克准将又被戴维·皮特里爵士取代。由国家安全执委会主席斯温顿勋爵任命的皮特里处长,对这一机构实行了改革。他决定任命一批具有不同背景的官员。马克斯韦尔·奈特领导的B5(6)部门就是这一政策的具体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