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基督山伯爵:世界文学经典文库(青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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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午宴(2)

“我必恪守不渝,”莫瑟夫说道,“只是,我亲爱的伯爵,您看惯了山地景色,历经桩桩件件感天动地的大事,我只怕您在此间大感失望。您一生冒险,历尽风波,但在我们这儿不可能遇到任何此类插曲。我们的钦博腊索山厄瓜多尔境内火山,海拔6272米。就是蒙马尔特山,我们的喜马拉雅山就是瓦莱里安山,我们的撒哈拉大沙漠就是格雷内勒平原,况且那里还打了一口自流井,好让沙漠商队有水喝。我们有小偷,虽然不像大家说的那样多,但毕竟不少,小偷怕警察局的小密探远甚于怕贵族大老爷。另外,法国这个国家是这样平淡无奇,巴黎这城市又是这样文明开化,以致您走遍我国85个省,我说的是85个省,因为,显而易见,我未把科西嘉岛包括在法国之内,在我国85个省,您只要看到有山,就有快报(当时传递消息的一种手段,在地势较高处设一信号站,以此辗转传递消息。),您只要找到一个稍稍暗一点的岩洞,就有警官早已进去安装上的一盏煤气灯。只有一件事我可为您效劳。我亲爱的伯爵,为此我悉听尊便,可由我本人,或请我的各位朋友到各处为您介绍。而且,您无需旁人为您介绍,凭您的大名,您的财产以及您的才智,”这时,基督山面带一丝讥讽的微笑点了一下头,“您处处可以自荐,处处受到欢迎。所以,我实际上只有一件事可为您帮忙,倘若有关巴黎的某一生活习惯,起居习俗,市场行情等方面,您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定会听从您的吩咐,为您找一幢舒适的住宅。在罗马我与您同住您的楼层,但我不敢邀您与我同住寒舍,本人虽不宣扬利己主义,但是个地地道道的利己主义者,因为我这儿,除本人以外,容不下任何人的影子,不过,女人倩影又当别论。”

“啊!”伯爵说道,“原来如此,这楼得留着作匹配良缘之用。是的,先生,在罗马您曾向我稍稍提过正在考虑一门婚事。现在,我该为您不日之喜事贺喜了吧?”

“事情尚在考虑之中,伯爵先生。”

“有考虑就会有可能。”德布雷说。

“不尽然!”莫瑟夫说道,“家父的意思倒是很迫切,我希望不久即可介绍您认识我的妻子,或至少是未婚妻,欧仁妮·唐格拉小姐。”

“欧仁妮·唐格拉!”基督山说,“等一下,她父亲不就是唐格拉男爵先生吗?”

“是的,”莫瑟夫回答道,“是新封的男爵。”

“啊,这有什么关系?”基督山说,“只要他对国家的贡献相符,受此殊荣也是当之无愧。”

“贡献巨大,”博尚说,“他虽然内心深处是自由党的,但在1829年为国王查理十世路易十八的弟弟,1824—1830间为法国国王。筹集到一笔六百万的货款,于是,当然ⅲ查理十世封他为男爵,又授予他荣誉勋位章。可是,他并没有像大家都能想到的那样,把勋章挂在背心上,却落落大方地挂在上衣的纽扣孔上了。”

“啊!”莫瑟夫笑着说,“博尚,博尚,这种故事您就留着写‘海盗与喧闹’之类文章吧,但请勿当我面嘲笑我未来的岳父。”接着他转身对基督山说,“刚才您提到男爵的名字,好像是您认得他?”

“我不认识他。”基督山漫不经心地说道,“但我可能不久就要去见他。因为我通过伦敦理查—勃龙商行,维也纳阿斯丹—爱斯克里斯商行以及罗马汤姆生—弗伦奇商行在他那里开了一个借贷户头。”基督山说到最后一家商行的时候,用眼角望了马克西米利安·摩莱尔一眼。如果说这位异乡人估计马克西米利安会有所反应,他果真没有料错,因为马克西米利安仿佛触电似地颤抖了一下。

“汤姆生—弗伦奇商行,”他说道,“您认识这家商行,先生?”

“我在基督世界之都的现金由他们提供,”伯爵泰然自若地回答道,“您有什么事要托我向他们办吗?”

“噢,伯爵先生,我们有些调查至今仍毫无眉目,您大概可以帮我们再查查。那家商行曾经给我家公司帮了一个大忙,可是,我不晓得出于什么原因,他们总是矢口否认曾帮过我们。”

“愿为您效劳,先生。”基督山回答道,一边点了点头。

“呃,”莫瑟夫说,“真是莫名其妙,我们谈唐格拉先生,却把话题扯开了。刚才是说给基督山伯爵找一幢合适的住宅。来,先生们,大家一起说说有什么地方,也好出个主意。我们应该把这位刚到我们伟大的巴黎来的新客安置在什么地方呢?”

“圣热尔曼,”夏托—勒诺说,“伯爵先生可以在那儿找到一幢漂亮的府邸,一边是庭院,一边是花园。”

“啊,夏托—勒诺,”德布雷说,“您就认得您那阴沉晦气,索然无味的圣热尔曼。他的话不能听,伯爵先生。您应住昂坦路,那是巴黎名副其实的中心。”

“歌剧院大街,”博尚说道,“住二层楼,要有阳台的。伯爵先生可以派人在里面摆上银光闪闪的呢面靠垫,然后一边用土耳其长管烟斗吸他的烟,或者一边服用他的药丸,一边俯瞰首都全景。”

“您没有什么想法吗,摩莱尔?”夏托—勒诺说,“不打算提什么地方?”

“要提的,”摩莱尔微微一笑,说道,“想法我倒是有一个,不过大家向伯爵先生提了好几个非常出色的地方,我想先等伯爵选中其中某个地方再说。现在他既然没有回答,我想不妨给他提供一个套间,整个楼是幢府邸,不大,但非常漂亮,完全是蓬帕杜尔路易十五的情妇,对当时的政治和文化都颇有影响。风格,我妹妹一年前刚租下来住,就在梅莱街。”

“你有个妹妹?”基督山伯爵问道。

“是的,先生,一个好极了的妹妹。”

“结婚了吗?”

“快九年了。”

“幸福吗?”伯爵又问。

“人生所能享受到的幸福她都有了,”马克西米利安回答道,“她同她所爱的人结为伉俪,她丈夫叫埃马纽埃尔·埃博(前文(第二十九章)为“埃马纽埃尔·雷蒙”。),在我们家道中落的时候,始终对我们一片丹心。”

基督山微微一笑,旁人却几乎察觉不到。

“一轮到我休假半年,我就住那儿。”马克西米利安接着说道,“伯爵先生需要了解什么情况,本人和妹夫埃马纽埃尔愿效劳。”

“等一等!”阿尔贝抢在基督山回答之前喊道,“请注意,您这是居心何在,摩莱尔先生?这么一位四处漫游的人,水手森巴,您却要用居家生活把他禁锢起来;这么一位来巴黎观光的人,您却要让他简朴恬静地过日子。”

“噢,并非如此,”摩莱尔微笑着回答,“我妹妹25岁,妹夫30岁,他们都很年轻,既活泼又愉快。再说,伯爵先生自己单过,他什么时候高兴下楼去他们哪儿,就会会他们。”

“谢谢,先生,谢谢。”基督山说道,“如蒙赏脸,介绍我同令妹及妹夫认识,我则不胜感激。但是,各位先生的好意都不必了吧,因为我的寓所都已预备好了。”

“什么?”莫瑟夫喊道,“您去饭店下榻吗?这对您来说不免太乏味了。”

“我在罗马住得是如此糟糕吗?”基督山问。

“那当然!”莫瑟夫说道,“你在罗马花了5万皮阿斯特来布置您住的套间,但是我想,您不至于天天花上这样一笔开销吧。”

“倒也不是为了这个原因我才不去饭店住,”基督山回答说,“我是想在巴黎有所房子,也就是说我自己的住宅。我派我的贴身跟班先来,这个时候他理应买好房子,而且布置好了。”

“听您的意思,您的跟班对巴黎很熟悉!”博尚喊道。

“他跟我一样,也是第一次来法国。这是个黑人,也不会说话。”基督山说。

“是阿里!”大家不禁诧为奇事,阿尔贝却一声喊了起来。

“是的,先生,是阿里,他是我的努比亚哑奴,我想,您在罗马见到过他。”

“当然ⅲ”莫瑟夫说,“我记得清清楚楚。可是您怎么派一个奴比亚人到巴黎来买房子,又叫一个哑巴来布置呢?这不幸的可怜虫可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呀!”

“不必过虑,先生。我的想法正好相反,他会按照我的爱好去选购的,因为,如您所知,我的爱好与众不同。他来巴黎已经有一个星期,会凭着猎犬的本领,自己去满城搜索。他熟悉我的偏爱、兴致和需要,所以一切都会按照我的要求安排好。他知道我今天10点钟到,所以从9点钟起就在枫丹白露宫的大门口等我,他给了我这张纸条,上面有我新居的地址,请拿了,您可以看看。”于是基督山把纸条递给阿尔贝。

“香榭丽舍大街30号。”莫瑟夫念道。

“啊,这可真是匪夷所思!”博尚不由得惊叹起来。

“十足的王孙气派。”夏托—勒诺说。

“什么?您还不曾看过您的寓所?”

“没有,”基督山说道,“刚才我向各位说了,我不想迟到,所以我在马车上换的衣服,直奔子爵门口才下车。”

那几位青年不禁面面相觑,摸不清基督山是不是在演戏,然而他的话,虽然别具一格,但字字句句都说得这样的自然直率,无法假定他说的是谎话,何况他又何必说谎话呢?

“这样,”博尚说道,“我们姑且尽各人所能,为伯爵先生效些微薄之劳吧。本人作为记者,可陪伯爵在巴黎的各家剧院走走。”

“谢谢先生,”基督山微笑着说,“我已吩咐我的管家在各家剧院都给我租一间包厢。”

“您的管家是否也是奴比亚人,也是哑巴?”德布雷问道。

“不,先生,他是各位正正经经的同胞,因为不管怎么说,科西嘉人无论如何得认个人作同胞才行呀。不过,莫瑟夫先生,您是认得这人的。”

“也许就是那位善长租窗口的,非常了不起的贝蒂西奥先生?”

“一点不错,本人有幸邀请您用午餐的那一天,您在我那里见过他。此人非常了不起,当过兵,做过走私,总之什么都干过一点,至于他有没有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同警察争执过,譬如动动刀子什么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您挑选世上如此诚实的公民作您的管家,伯爵先生?”德布雷说道,“每年他侵吞您多少东西?”

“呃,说句实话,”伯爵说,“不会比别人多,我还是很有数的。不过我用他很称心,他没有办不到的事,所以一直留着他。”

“那么,”夏托—勒诺说,“居家必备的一套您已齐全,有坐落在香榭丽舍大街的府邸,有仆役,有管家,您就缺少一个情妇了。”

阿尔贝微微笑了起来,他想起了他在瓦勒剧院和阿根廷大剧院看到的,在伯爵包厢中坐着的那位希腊美人。

“我的美人胜于情妇,”基督山说,“这是一个女奴。你们的情妇只是在歌剧院,沃德维尔剧院和游艺场逢场作戏而已,我却是在君士坦丁堡买下的,花了我不少钱,也正因为这样,我大可不必日夜操心。”

“但是您忘了,”德布雷笑着说道,“查理国王说过,我们法国人不仅在口头上,而且从骨子里就是无拘无束的。您的女奴一踏上法国国土,她就成了自由人。”

“谁去告诉她自由了?”基督山问道。

“喔,天哪,谁都可以。”

“她只会说现代希腊语。”

“那又当别论了。”

“可是我们至少能见见她吧?”博尚问道,“要不然,您难道除了哑奴之外,还有宦官吗?”

“那倒不是,”基督山说道,“我的东方风格还不至于到此程度。我身边的人谁都可以自由自在地离开我,而且一旦离开我,也就无求于我,无求于人,或许正是这个原因,他们不会离开我。”

这时宾主早已用上甜食和在吸雪茄了。

“我亲爱的阿尔贝,”德布雷站起身来说道,“已是两点半钟了,您的贵客太迷人了,不过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即便有时箪食瓢饮,也有散席的时候,我必须回大臣那儿去了。我要把伯爵的事告诉大臣,我们应该了解他的底细。”

“还是谨慎为好,”莫瑟夫说,“那些八面玲珑的人也都半途而废。”

“嘿!我们警察有300万经费,虽说几乎总是透支,但也没有关系,还有五万法郎可以办这事。”

“您打听到他是何许人物以后,能不能给我说说?”

“我会给您说的。再见,阿尔贝,先生们,恕我失陪。”

德布雷一出客厅,就在候见室里高声喊了起来:“叫我的马车过来!”

“好了,”博尚对阿尔贝说道,“众议院我是去不成了,不过我已经有东西可以献给读者了,远比唐格拉的演说精彩。”

“笔下留情,博尚,”莫瑟夫说,“我求您一个字都不发表,您不要来抢功,不让我向大家介绍他和作几句解释。他这个人是不是与众不同?”

“岂止是与众不同?”夏托—勒诺说,“这是我生平所见最离奇怪诞的人物。您走吗,摩莱尔?”

“等我给伯爵先生留张名片,他答应去梅莱街14号同我们小聚一次。”

“请放心,我一定会去的,先生。”伯爵鞠躬说道。

于是马克西米利安·摩莱尔和夏托—勒诺一起走出客厅,只留下基督山和莫瑟夫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