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重臣曾国藩在仕途上的发展可说是一帆风顺。曾国藩于道光十八年(公元1838年)中进士,两年后在庶吉士散馆考试时,他的成绩列二等第十九名,名次仍很高。因此被授为翰林院检讨,留在翰林院供职,当时仅是七品官。谁成想,过了七年,曾国藩即越级提升为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衔,两年后又升授礼部右侍郎,并于此后4年之中遍兼兵、工、刑、吏各部侍郎,真可称得上是侍郎“专业户”了。
清朝末年,仕途冗滥,升迁很难,而曾国藩竟然能够做到10年7迁,而且连跃十级,这在当时的确是极为罕见的。对于生长深山、出身“寒门”的曾国藩来说,真可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变化如此之快,连他自己都感到事出意外。道光二十七年(公元1837年)六月十七日,曾国藩在升任内阁学士时写信对他祖父说:“六月初二,孙荷蒙皇上破格天恩,升授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衔,由从四品骤升二品,超越四级,迁擢不次。”同日,在给叔父的信中也说:“复荷皇上天恩,越四级而超升。”六月十八日,又不无自负地写信对他的弟弟们说:“湖南三十七岁至二品者本朝尚无一人……近年中进士十年而得阁学者,惟壬辰季仙九师,乙未张小浦及余三人。”
在曾国藩给朋友的信中说得更加坦白:“回想善化馆中同车出入,万顺店中徒步过从,疏野之性,肮脏之貌,不特仆不自意其速化至此,即知好三数人,亦不敢为此不近人情之称许。”
曾国藩升迁速度如此之快,究其原因不外乎有二:一是个人勤奋干练,在读书人中有一定声望;二是得到当朝大佬儿穆彰阿的垂青,受其举荐。而后一条尤为重要。
在翰林院供职期间,曾国藩坚持苦读,用功不懈,历次考试成绩都很突出,确实掌握了真才实学。这一时期,曾国藩在学术问题上除了向唐鉴、倭仁、一刘传莹等人请教外,还经常与吴廷栋、邵懿辰、何桂珍等人进行讨论。这些人多为理学名家,只有刘传莹、邵懿辰治汉学,刘传莹属古文经学派,邵懿辰为今文经学派。他们在京师都小有名气。这些交往活动,不仅使曾国藩增长了各方面的见识,也大大提高了他的个人声望。所以,曾国藩自己也说“在京颇著清望”,这也是他得以迅速发迹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不论曾国藩怎么努力,怎么勤奋好学,聪明能干,如果没有穆彰阿的提携,要想在十年内爬上二品京官的高位,都是不可能的。所以,非常熟悉内情的王闿运始终坚持认为,曾国藩的迅速发迹,主要得力于穆彰阿的扶持,比他稍后的人也大都持同样看法。
穆彰阿,字鹤舫,满洲镶蓝旗人,姓郭佳氏,翰林出身,嘉庆十年(公元1805年)中进士,道光年间权倾朝野的重臣,是鸦片战争时期有名的投降派。道光九年(公元1828年),穆彰阿被加任太子少保,随即被任命为军机大臣,后来又兼任翰林院掌院学士,历任兵部、户部尚书。道光十五年(公元1834年)起,穆彰阿又任协办大学士,后加太子太保。两年后,穆彰阿担任上书房总师傅、武英殿大学士,负责管理工部。道光十九年(公元1838年),穆彰阿晋拜为文华殿大学士。后来有人评论穆彰阿,说他“在位二十年,亦爱才,亦不大贪,惟性巧佞,以欺罔蒙蔽为务。”这个说法是比较符合实际的。
中国历代封建王朝,自秦以来一直实行中央集权统治,但皇帝个人专制的程度并不完全相同。唐及其以前诸朝,丞相有相当一部分权力。自宋代以后,宰相的权力逐渐削弱,君权日重。到了清代,事无大小皆由皇帝一人独断,相权也就微不足道了。道光即位后,“尤虑大权旁落,必择谨善之士佐治。故一时才臣半遭废斥”,而惟与曹振镛、穆彰阿“有水乳之合”。
曹振镛性情模棱两可,没有什么主见,最大的特长是善于逢迎谄媚,又最为忌贤妒能,“稍出己上,必排挤之使去。”前面说过,曹振镛做官的妙诀就是“多磕头、少说话”。曹振镛死后,由穆彰阿继任,他的“用人行事一遵其辙”。穆彰阿最善于窥测道光皇帝的意向,进而施加自己的政治影响,党同伐异,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鸦片战争前,道光皇帝决心查禁鸦片,并任命林则徐为钦差大臣,赴广东禁烟。穆彰阿不赞成林则徐的禁烟爱国行为,所以当鸦片战争爆发,他窥知道光皇帝已改变了禁烟的主张,便怂恿道光皇帝与英国人妥协议和,遂使道光皇帝罢免林则徐。道光皇帝厌战,而穆彰阿则顺其意,竭力主和。终道光一朝,穆彰阿始终受宠不衰,主要得力于他的“媚”功。
穆彰阿“自嘉庆以来,主持过乡试三次,会试五次。凡复试、殿试、朝考、教习庶吉士散馆考差,大考翰詹,每年都参加选拔文才的盛会。国史、玉牒、实录诸馆,都是他做总裁”。多年来,穆彰阿利用选拔人才的大权,网罗党羽,培植亲信,使其门生故吏遍于中外,知名之士多被援引,一时号为穆党。而对于那些不附于己者,则极力加以排挤。相传何桂清、张芾、罗婷三人同年中进士,主考官即穆彰阿,张、何都投靠了穆,惟有罗不肯相投。庶吉士散馆三人同得考差,罗又不去拜见穆彰阿。“次日忽传旨,罗婷年纪太轻,不能担当翰林,让他不用来了,另派某某人去。”其实,当年罗婷十九岁,张芾十八岁,何桂清才只有十七岁,张、何二人的岁数都比罗婷还小。
另外,据说清朝“已放差而收回成命的”,仅罗婷“一人而已”。对于这次罕有的异常更动,时人都认为是“穆彰阿所为”,并有“其权回天”之叹。
曾国藩的机遇与张芾颇为相类,只是时间稍后,机会也来得晚一些。曾国藩戊戌年会考得中,正主考就是穆彰阿,二人遂有了师生之谊,曾国藩便抓住这个机会经常与穆彰阿往来。由于曾国藩勤奋好学,颇有几分才干,对穆彰阿经常以晚辈求学的身份向他请教,实际上以此来接近穆彰阿,所以很得穆彰阿的器重和赏识,处处得到穆彰阿的关照。道光二十三年(公元1843年)大考翰詹,穆彰阿为总考官,交卷之后,穆彰阿便向曾国藩要应试诗赋,曾国藩随即回住处誊清,亲自送往穆宅。这一次拜访似乎成为曾国藩后来飞黄腾达的起点。
在此之前,曾国藩的官职一直滞留不动。从此之后,几乎是年年升迁,岁岁加衔,五年之内由从七品一跃而成为二品大员,前后的变化真是太明显了。
徐珂在《清稗类钞》中对曾国藩官运的这一转机作过生动的描述:一天,曾国藩忽然接到次日召见的谕旨,当晚便去穆彰阿家中暂歇。第二天被带到皇宫某处,环顾四周,却发现并非往日等候召见的地方,结果白白等了半天,只好又回到穆宅,准备次日再去。晚上,穆彰阿问曾国藩说:“你看到壁间(白天被带到的地方)所悬字幅了吗?”见曾国藩答不上来,穆怅然曰:“机缘可惜”。踌躇了很久,召来自己的仆从嘱咐说:“你快拿银四百两交给某内监,让他把某处壁间字幅秉烛代录,这钱给他做报酬也。”当天夜里,仆从将太监抄录的壁间的字副送给穆彰阿。穆彰阿即令曾国藩熟记于心。第二天召见时,皇帝所问的果然正是壁间所悬历朝圣训,因此奏对称旨,曾国藩大受皇帝赏识,道光皇帝并对穆彰阿说:“汝言曾某遇事留心,诚然。”从此,曾国藩便“仕途亨通”。
当然,知恩图报的曾国藩对穆彰阿也极为感激。穆彰阿被罢斥后,曾国藩每当经过穆宅,总不免感慨一番。20年后,曾国藩赴任直隶总督前进京陛见时,还专程拜访穆宅。后来曾国藩赴天津办理教案,怕自己再无机会进京,又专门写信让其子曾纪泽再次前往穆宅,向穆彰阿的儿子穆萨廉致意。
咸丰元年(公元1850年),咸丰皇帝对穆彰阿的惩处,曾国藩虽受穆彰阿的知遇,由于政见不同,不算穆党,丝毫没有受到牵连,但却使他失去了一个有力的后台。
从此以后,每当遇到关键时刻和重大问题,皇帝身边很少有人为曾国藩说话,办起事情来也就很难再像以前那样顺利。整个咸丰年间,清政府对曾国藩时冷时热,忽信忽疑,久久不愿把地方督抚大权交到他的手里,致使曾国藩在政治上事事棘手,处处碰壁,可能与此有很大关系。
曾国藩的超常升迁告诉人们,做官要想升得快,只有找一个靠山,才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山”升了,自己的官也跟着升了。当官最忌“十三不靠”,单打独斗,如果像苏轼那样特立独行,新党也排挤,旧党也排挤,那就不但官做不成,没准连命都可能白搭上。穆彰阿就是曾国藩的“靠山”,是曾国藩的“大树”。正是因为背靠这颗“大树”,年纪轻轻的曾国藩才创造了10年连升十级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