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神宗朱翊钧继位后,张居正接任首辅一职,在公元1573年进行了大规模的政治、经济改革,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国势渐见中兴,处于统治危机中的明王朝出现了短暂的复苏和繁荣。可惜好景不长,张居正死后,反对改革的官僚纷纷起来攻击、诬陷张居正。神宗于是下诏追夺了张居正的封号和谥号,查抄了张家。改革由此被废止,朝廷又一天天走向没落。
一、三套马车并驾齐驱
张居正是名震荆州的“南郡奇童”,12岁中秀才,16岁中举人,23岁得中二甲进士,可谓少年得志。对于自己的前途,张居正也是信心满满,期望着能做一番为国家致太平、为个人求不朽的大事业。
公元1549年,凭着初出茅庐的锐气,张居正上呈《论时政疏》,力陈时政的五大弊病:宗室骄恣,侵凌地方官民;不重视人才,官吏徒有虚名;吏治不健全,官场腐败;边疆防备不利,边患不止;财政用度大奢,入不敷出。这份奏疏是颇有见地、句句切中时弊的,当时的宰相严嵩看到这份奏疏后,如芒在背,一怒之下将奏疏掷到地上。由于疏中并没有指名道姓,此时的张居正也是位卑言轻,还构不成对自己的威胁,严嵩也就没有追究。但是这种石沉大海的平淡对于满怀激情的张居正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他告病黯然回到了故乡江陵。
乡居江陵的三年,张居正学会了忍耐。张居正知道,他需要等待时机。很快,嘉靖帝对已过八十高龄、人老智昏的严嵩渐渐疏远了。恰在此时,御史邹应龙上疏弹劾严嵩父子,得到内阁辅臣徐阶的支持,不可一世的严氏父子集团终于垮台。而嘉靖帝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其子裕王即位,是为明穆宗。公元1567年,张居正晋升为吏部左侍郎兼内阁大学士,入阁参与机要政务。这一年,张居正43岁。
隆庆初年的内阁,是徐阶、高拱、张居正三驾马车。但是未等张居正施展抱负,徐阶和高拱之间便发生了尖锐的对立。在这次政治斗争中,徐阶失败,高拱大权在握,开始大肆重用私党,排斥异己,驱逐内阁中的大学士。最后,内阁大学士竟只剩下高拱和张居正两人。张居正因为与徐阶的关系密切,感受到了威胁,他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同高拱集团抗衡的,只有寻求坚定有力的同盟,形成自己的势力集团,才能巩固自己的地位,施展自己的才干。最直接最强有力的支持,莫过于皇帝和后宫,而这之间的桥梁,就是宦官。
其实,早在穆宗即位之前,张居正便利用侍讲读的身份,与裕王府中的宦官打得火热,并与司礼监太监冯保拉上了关系。明代宦官机构庞大,号称“内府”,共有二十四衙门,即十二监四司八局。其中尤以司礼监的权力最大,因为它可以根据皇帝旨意批答官员们的奏章,传谕圣旨。司礼监设掌印太监、秉笔太监和随堂太监。掌印太监的地位最高,人称“内相”。冯保在嘉靖朝时已经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了,穆宗继位后,屡次想升其为掌印太监,但是高拱因畏忌冯保权力过大,多次从中作梗,遭到冯保忌恨。在张居正送给冯保黄金三万两,银十万两,夜明珠九颗、名琴七张、珍珠帘五副之后,冯保与张居正的关系愈加密切起来。
公元1572年,穆宗病重。冯保串通张居正预先起草遗诏,不想被高拱发现。高拱当面责问张居正说:“我是内阁首辅,掌管国家大事,你凭什么背着我单独与宦官一起准备遗诏?难道是想图谋赶我走吗?”张居正大窘,无言以对,只好谢罪。没过几天,穆宗皇帝死了,年仅十岁的太子朱翊钧即位,是为神宗,即万历皇帝。高拱、张居正、高仪三人以顾命大臣的身份辅政。
小皇帝朱翊钧还是皇太子的时候,冯保就伴随着他,悉心照料,被朱翊钧称为“大伴”或“冯伴伴”,视为亲信。因此神宗一登基,冯保就成为了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集司礼监、东厂兼总内外大权于一身。
高拱无法容忍自己大权旁落,决定先下手为强,向小皇帝上疏,请求削减司礼监的权力,还之于内阁。高拱还命他的门生故吏等同党一起上疏弹劾冯保。冯保见状,忙派亲信徐爵向张居正请教对策。张居正深知,如果对冯保投井下石,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如果协助冯保逐去高拱,自己便可升为内阁首辅,实现多年的夙愿。于是,张居正向冯保献计,要冯保饰词激怒两宫皇太后,借刀杀人。
高拱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常常出言不慎。穆宗去世时,高拱曾在内阁一边痛哭,一边对同僚感叹,说:“十岁天子,如何治天下!”这虽然是实话,却被张居正、冯保抓住了把柄。冯保于是跑到两宫太后面前煽动。两宫皇太后品味着这些话,不禁惊悚,小皇帝也是惊恐变色。
于是,神宗召集群臣早朝。高拱满以为皇上要下令斥退冯保,颇为高兴。不想太监捧出的圣旨却是:“今有大学士高拱专权擅政,夺威福自专,全不许皇帝做主,我母子日夕惊惧。令高拱回籍闲住,不许停留。”高拱大惊失色,面如死灰。张居正为了避嫌,与高仪联名上疏,请皇上收回成命,挽留高拱。这篇奏疏写得情真意切,其实张居正心里清楚,高拱的被逐已是覆水难收。在这次党争中,张居正棋高一着。
二、独裁改革
三位顾命阁臣,高拱被逐,高仪病故,只剩下张居正一人,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内阁首辅,再无人与之分庭抗礼。两宫皇太后对张居正也是毫无保留地予以支持,期待他开创一个新局面。神宗则视张居正为严师,既尊敬,又惧怕,朝政大事全部由张居正做主。
这个时候,沿海的倭寇虽然已经解决,但北方的鞑靼贵族还在不时侵入内地,成为明王朝的很大威胁。张居正把抗倭名将戚继光调到北方,镇守蓟州(今河北北部),戚继光从山海关到居庸关的长城上修筑了三千多座堡垒,多次击败鞑靼的进攻。鞑靼首领俺答表示愿意和好,要求通商。明朝便封俺答为顺义王,一面和鞑靼通商往来,一面在边境练兵屯田,加强防备。此后的二三十年间,明朝和鞑靼之间没有发生战争,北方的局面安定下来。
当时,黄河年久失修,河水常常泛滥,加上大地主兼并土地,逃避税收,国库日益空虚,各地的民变也有再次上升的势头。张居正见形势不容再拖延下去,决意进行改革。
张居正改革的重点,主要是整顿赋役制度。张居正认为,财政危机的主要原因是豪民隐占田地,逃避赋税。为了解决这个严重的问题,张居正于公元1578年下令清查全国土地,凡勋戚庄田、民田、职田、军屯田等,一律丈量。清查结果,全国的耕地比已大大超出了明朝初年。张居正又下令,全国推广一条鞭法,力求将赋税完全征收。
一条鞭法的内容较为复杂,概括起来主要有以下几点:
1.赋役合并。将田赋和各种名目的徭役合在一起征收,并将部分丁役负担摊入田亩。
2.农民可以出钱代役,力差由官府雇人承应。
3.田赋征银。田赋中除政府需要征收的米麦以外,其余所有实物都改为用银折纳。
4.赋役征收由地方官吏直接办理,废除了原来通过粮长、里长办理征解赋役的办法。
经过这种税收改革,张居正花了十年的时间,防止了一些官吏的营私舞弊,国家的粮仓存粮充足,足够支用十年。明王朝也因此赢得了政治、经济上的巨大成功,史称“起衰振焕,纲纪修明,海内殷阜”,万历一朝成为明朝最为强盛的时期之一。但是,这些改革措施从根本上触动了大官僚、大地主的利益,引来旧党的诸多怨恨,反对的声浪日益激烈。
张居正是一个很有远见的政治家,他知道要进行规模如此庞大的社会变革,单靠个人的力量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必须聚拢一批志同道合之人,同心协力完成这项壮举。在改革初期,张居正称得上是唯才是举,凡赞成改革,有真才实学者,张居正就破格重用。但可惜的是,随着改革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张居正居功自傲起来,喜欢别人对自己阿谀奉承,用人唯贤的方针也抛在脑后了。例如吏部侍郎王箓,利用职权营私舞弊,本应受到惩处,但由于巴结张居正,反而受到重用。与他的前任首辅高拱一样,张居正也是以乡谊、年谊、姻谊、亲信及贿赂、请托等各种关系为纽带,形成了一个依附于他的朋党集团。
张居正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早日获得功名,曾暗中疏通考官,结果他的两个儿子分别高中状元和榜眼。科场风纪因此大坏,申时行、申用嘉、王国光、王箓等新党大臣,都通过各种不正当手段为后代猎取功名。不仅是子侄青云直上,就连张居正的家奴也经常打着他的旗号狐假虎威、为害乡里。对此,张居正不闻不问,不加约束。
首先站出来弹劾张居正的,是南京户科给事中余懋学。公元1574年,翰林院有白燕飞翔,内阁有碧莲花早开,张居正把它们当作祥瑞献给皇上。余懋学抓住这件事大做文章,说皇上刚刚还在忧虑大下大旱,下了罪己诏,与百官一起祈祷上天免除灾祸,张居正却在这个时候献祥瑞,实在不是大臣应该做的事。张居正心中愤恨,只是不便发作。次年,余懋学再次上疏,对张居正个人的品行进行大肆攻击,并对改革说长道短。张居正看后勃然大怒,请求皇帝严惩余懋学。神宗是新党的坚强后盾,当即下旨将余懋学革职为民,永不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