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来……”
一个声音悠远悠长,像是来自很远的地方。
“快,快……快来……”
声音不断的回荡着,融化在黑暗之中。
“快!时间……不多了!”
……
唐乐林猛然睁眼,只觉得额头上的汗水正如瀑布般滚落下来,背上的衣衫也湿了一大片。他茫然的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何正站在一栋红瓦古宅的正门口,古宅的横匾上用朱漆烫着“钱府”两个大字,看不见半点灰尘。
“我……我怎么会在这?”心中的震惊让唐乐林顾不得擦汗,他明明记得自己应该是斜靠在马车的板木上闭目养神才对,可为什么一睁眼却看到了这副光景?
正当唐乐林迷惑不已之时,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忽的在他身后响起。
“喂……你……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唐乐林惊觉般回头,一眼便看见了正气喘吁吁的追赶上来的钱韵儿和罗叔两人的身影。
“你们?”唐乐林一怔,凝神问道,“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里?”
“在哪里?”钱韵儿直起腰,刚才光顾着追唐乐林了,她还当真没有注意到此刻到了哪里,可当她把视线投向唐乐林身后的时候,她的眼神却一下子变得有些怪异起来,“呃……这……这怎么跟我家的大门挺像的……”
“什么叫挺像的啊小姐……这不是就是咱们钱府么?这才出去了多久你就昏头了?”罗叔喘道。
“你家?我要赶着去临海镇,你为什么要带我来你家?”唐乐林皱眉。
“欸!?”钱韵儿被问得眼睛一瞪,叫道,“你你你!有你这么冤枉人的吗?什么叫我把你带到我家来了?明明就是你自己带着我们跑过来的好不好?刚才马车到望潮镇的时候,本来以为你要跟卫公子一道继续赶路,所以就没打算把你叫醒,谁知道车还没停稳,你蹭的就跳了起来,把人家马车的车厢捅了个窟窿不说,还怎么叫你你都没反应,就只是在那一个劲儿的跑。我们现在这也是好不容易才追上你,你怎么还赖到我的头上来了?”
“你胡说,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唐乐林不信。
“哦!一句不记得就可以了事了哦?那你说你是怎么跑到这来的吧?脚长在你自己身上我们又架不动你……”钱韵儿嘟嘴。
“……”唐乐林的头还有些隐隐作痛,“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只记得好像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我,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哈?你的意思是你破车而出以及跑到这里的事你全部都不记得了么?”钱韵儿挑了挑眉。
“不记得。”唐乐林实言。
“噗——”钱韵儿没忍住笑了,露出一副“你这话骗骗镇子里的小朋友还可以对我这种成熟懂事的姑娘就算了吧”的表情。
“我说小姐……你就勉为其难的相信一下,给唐少侠一个台阶下吧……”罗叔凑到钱韵儿身边小声说,“这都到家门口了,你也不想我们两个没命进自家的大门吧……”
钱韵儿肃然起敬。
“那个家伙呢?”唐乐林显然没读懂钱韵儿的表情,他问的是周卫。
“你说卫公子么?他应该是走了吧……哎呀!刚才追你追得太急都没有来得及跟卫公子好好的道别啊。”钱韵儿一脸沮丧,“哎,他要是个姑娘家的话,我想我们是一定可以成为好姐妹的吧。”
“呃……恕属下直言,这恐怕是不可能的事了……”罗叔直言。
“喂!我的性格有那么差吗!?”
“不,不,老罗不是那个意思……”罗叔一叹,从袖口将那些借来的银票掏了出来递到钱韵儿的面前,“小姐你看看吧,看过之后你就应该明白为什么卫公子的父亲会严令禁止他接近望潮镇了……或许应该叫他周公子才对了……”
“嗯?”钱韵儿一愣,接过银票仔细的瞅了一眼,视线随即就被银票底角那枚“一剑穿鼎”的图章给吸引了过去。
“欸?欸!!!”钱韵儿惊叫,大张的嘴差点合不上来,身为钱家的大小姐,她又怎么可能不认识死对头传剑山庄的印鉴,“卫公子居然……呸呸呸,那个家伙居然是混蛋山庄的人!?罗叔!你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呃,这不就是因为考虑到小姐你这脾气嘛……要是当时就告诉你,你又怎么肯接受对方的钱财呢……”罗叔擦汗。
“我呸!还接受他的钱财呢,我不把他的腿打断绑在树干上丢到海里喂鲨鱼就不错了!”
“这可不行!”罗叔正色,“小姐,虽然周家的确是我们的生意上的死对头,可是靠着这种伤害的手段去报复他们可不是咱们家的主张啊,咱们输在铸剑之术上,就理当在铸剑之术上讨回来才对。”
“嘁——这些我当然知道啊……可我就是气不过嘛,这些年我们老老实实钻研铸剑,别人可是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挖掉我们的买家呢……”
“这些虽然是事实,可是老爷也说过……买家会被别人挖走,归根结底还是只能怪咱们自己不能打造出留得住客人的兵器嘛。”
“是啦,反正都是因为我没用就对了。”钱韵儿神色一黯。
“不是……”罗叔有些尴尬,“哎呀小姐,您就别生气了,都是老罗的错,是我不该私自做主接受了周家的钱财,等下我就去账房叫人把钱给周家还回去。”
“我没生你的气,那个时候我们身无分文,我知道你也是没有办法,虽然我对混蛋山庄是没有什么好感,不过卫公子那个人还不坏,下次再见面让我骂他两句就算扯平了吧……”钱韵儿说,“其实我是气我自己不争气,什么成绩都做不出来,还一直让大家替我担心……”
趁着感情状态良好,钱韵儿弯起一汪动人的美目朝着唐乐林投去一双哀怨的眼神,一面有意无意的接道,“熬了那么久,现在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可以帮助钱家的人,可……”
话到一半,一切似乎尽在不言之中。
唐乐林神色肃然,朝着钱韵儿缓缓伸出一只手,身姿凌凌。
“唐公子……你……”钱韵儿心中一动,看着唐乐林缓缓递来的手,她仿佛听到了“你的命运就由我来背负吧”一般动人的对白。
然而。
“给我钱,我要买辆马车赶去临海镇了。”唐乐林的手掌摊开,语气中显然没有半点客气。
“呵呵呵……我就知道……我刚才究竟在期待什么……”钱韵儿垂头叹息,然后把刚才拿到手中的银票拍在了唐乐林的掌心,“拿去吧拿去吧,这些钱就当是阁下对我们救命之恩的谢礼,这下我们就两清了吧。”
“嗯。”唐乐林点了点头,算是道别,他将银票胡乱的塞进口袋,然后提气纵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小姐,你真的不再劝一劝唐少侠了吗……他这一走,可就不会再回来了啊!”罗叔一脸愁容的看着唐乐林手中的银票。
“人都走了还说这些做什么,你看他走得那么急,像是能留得住的样子吗?”
“话说小姐,我刚才给你的那一叠可是五百金啊!你都给唐少侠是不是太多了啊?”其实这才是重点。
“怎么?本小姐的命连五百金都不值么?”钱韵儿白了罗叔一眼。
“哪能啊!是库房紧张,库房紧张啊!”罗叔悲叹,“一下提出太多的钱账房会周转不过来的嘛,要是连大伙的工钱都发不出来就糟糕了。”
“提不出来那就不还咯。”钱韵儿吹着口哨。
“呃……小姐,这种脸不红心不跳的赖账是什么情况?难道刚才你对周家的钱财拒之不受的态度是老罗的幻觉么……”
“我什么时候说要赖账了,咱们用了多少当然照数还给周家多少了,只不过被唐公子拿走的就不算是我们用的咯,就让周家自己去找唐家要吧。”
“感情您刚才说的两清是拿别人的钱替咱们两清啊……”罗叔大寒。
“哎呀好啦,这种细枝末节就不要去计较那么多了嘛。”钱韵儿一脸正派,“走了啦,我们到底是要在自家的门前傻站多久才开心啊?”
“说起这个……有一件事我从刚才开始就觉得奇怪了。”罗叔神色一凝。
“什么事?”
“我们在府前站了这么久,居然都没有一个下人出来迎接……就算是赶上了看门小厮换班的时间,也不应该连个通报的人都不留下吧?总觉得今天的钱府给人的感觉格外的冷清呢?”罗叔说。
“这么说起来……好像还真是……”钱韵儿心中一凛,她平日里就最喜欢待的地方是家中的地下剑炉,在那里有一个巨大的鼓风机,一旦运作起来,即便是隔着两三丈的地面,也依然会将轻微的震动传递出去。
可是现在,她脚下的大地却平稳的没有一丝的生机。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罗叔脸色开始有些泛白。
“那还站着干什么啊!”
钱韵儿皱着眉头急喝了一声,连忙迈开步子冲向了自家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