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灵闪耀的封魔符就在手上,半截通天浮屠塔里魔气环绕,破碎的塔底蠕动着,似乎那魔物就要破土而出。
李道玄胸腹的伤口正在缓慢的愈合,但他心中的伤口却在不停的扩张。
看到了他的犹豫,那李淳风的魂灵之体厉声道:“李道玄,若是被阮星逐带着那魔物出来,被他炼制成了黑暗如来,天下都要受之牵连,当断不断,反受其制啊!”
李道玄望着那蠕动的塔底已破开了一个口子,心中不再犹豫,他默默的苦笑了一声,缓缓的捏碎了手中的封魔符。
阮星逐捧着九幽紫金钵破出了通天浮屠,白发飞舞萦绕,苍老的面容上却现出了惊慌之色。他的身后,琼华仙子发髻散乱,一只手却死死的拉住了阮星逐,口中尖叫道:“杀了他,杀了他!”
李道玄后退一步,他自然知道琼华仙子口中要杀的人便是自己。
但阮星逐此刻却只有逃去之心,见琼华仙子犹自拉着自己,回身便是一掌拍在了琼华仙子的头顶上。
琼华仙子嘶声惨叫,全身被这饱含灵力的一掌击入了土中,只留下了半截身子,但手指还是死死拽住了阮星逐。
这一幕不过发生在顷刻之间。李淳风见李道玄捏碎了封魔符,长叹一声,手指捏住了道印,口中再念出了天师伏魔咒。
阮星逐侧脸一声狞笑,一脚伸出,将土中的琼华仙子挑了出来,再一掌推在了她的背后,将琼华仙子击向了李淳风。
琼华仙子在塔中已受了极重的伤,身在半空,却死死的望着李道玄,咬牙嘶喊一声:“李道玄,我跟你拼了!“
李道玄听到她这凄厉的声音,心头一阵发麻,脚下再次踉跄一退,就见琼华仙子周身发出了淡淡灵光。
李淳风手中道印一变,高喝道:“小心她自爆丹海!“说着却回身挡在了李道玄身前。
眼前一阵光化大作,琼华仙子自爆成功,汹涌的灵力激荡开来,以她身躯为圆心,周边三丈内皆是灵力闪耀。
阮星逐早在这一刻发生前抱着九幽紫金钵逃之夭夭。李道玄精辟历经也无力阻挡这玄空境高手的拼死自爆。
幸得李淳风替他挡住了最为凶猛的灵力攻击,饶是如此,被四散的灵力冲击,李道玄的双臂小腿再次开花,刚刚愈合的伤口也再次破开,就如一个血人般在四散的灵力中摔向了后方。
琼华仙子自爆的灵力还未消散,向着四周扩散开去,冲击之处乱世飞舞,大地变色。
还剩下半截的通天浮屠塔被这灵力冲击,终于没能保住,石木纷飞乱溅四方。
这一场无声无息的暴乱场面一直过了半柱香时间才停了下来。李淳风所在的位置只余下满地的碎木乱砾,那曾矗立在长安,通天问星的绝世之塔就此陨落。
李淳风三魂凝聚的身体在这一轮冲击下也变得黯淡不堪。他低头看着满地碎木,再抬头看看天上星辰明暗,苦思了一会儿才转身走到那躺在地上已无法起身的李道玄。
李道玄对这位道家前辈充满了愧疚之心,想到他对自己的大恩还未报答,今日却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心,让他看到了这等悲惨的结局。
李淳风只俯身,以手指按在了他的伤口上,一股灵力注入他已经残破不堪的丹海之中,口中笑道:“今日你受伤不轻,但因祸得福,那要命的云雨破灵脉却已被收服了。“
李淳风说着赞叹道:“这条云雨经脉本是老夫一魂所化,如今却已和你周身经脉生根在一处。这都是因缘巧合,希望日后你能善加利用。“
李道玄感受体内那条云雨经脉,只觉经脉中的破灵粒子已乖乖的集合在了脉中,不再暴乱无止境的胡乱吸收,心念一动,那一团破灵粒子反而随着自己的神念缓缓动起来。
他再试了一番,只觉运转如意自如,那破灵粒子竟然和自己的云雨经脉融合到了一起。他心中不解,那李淳风却望着他笑道:“你是从何处学会这黄泉宗的绝学心法?竟然能破而后立,在最关键的时候融合了云雨经脉。“
李道玄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刚才在浮屠塔中受到重创的那一刻,自己情不自禁运转起了那得自黄泉宗主的心法。
他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惭愧,原以为那黄泉少女传给自己的不过是一套压制体内破灵经脉的法子,现在才知道竟然是什么黄泉宗的绝学功法。
李淳风见他一脸茫然,脸色便严肃起来:“道玄,你是北陵道祖的传人,现在又学会了多种魔宗心法,但一定要记得心中之正气,念中之善,不要被魔宗的心法所误,日后走上了歧途才好。”
李道玄想到刚才放走阮星逐和黑暗如来之事,不禁歉意道:“前辈教训的是,刚才道玄……”
李淳风摆手一笑:“刚才你虽做错了,但毕竟也是为情所困,你心中有正气,这点老夫还是有信心的。”
他说完这句话再笑道:“道玄啊,老夫做出六十四卦推背图,已看得太多。当日触动了天劫,肉身被天雷击得灰飞烟灭,但那三魂却侥幸躲过了一劫。”
他说着身上的灵光便有些黯淡下来,缓缓摇头再说道:“但今日三魂齐聚,再难躲过去了。我能给你的东西不多,如今你体内的云雨经脉已成,这里还有一些老夫往日修行的心得,便都给了你吧。”
他说着,手中闪出一个灵光小球,缓缓推进了李道玄的体内。
李道玄眼前一亮,脑中一串串修行口诀与心法不住闪现,似有心得,但又似乎毫无所得。
此时天上凝聚出了片片红云,云中慢慢开始酝酿起了道道红色天雷。
李道玄心中感动,也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天雷,只得勉力对着李淳风行了一礼,郑重道:“前辈放心,日后不管发生何事,道玄绝不会入了魔道,定然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李淳风微笑点头,仰头口占一首道词:“清风送我去,明月照我来!“声音悠远,如歌如叹!
天上轰雷也在此刻击打而出,无数道红光飞舞,一起击到了李淳风的魂体上。
李淳风的魂体在这红色惊雷之中片片飞散,化作了一团白光飞跃苍空,在夜幕之上点成了一粒星辰。
李道玄双手支地,默默磕了一个头,心中默默祝祷。
一阵清风出来,天上红云散去,一轮明月洒下了片片柔光,长安寂静,万户安宁。
李道玄直过了很久之后,才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再看了一眼阮星逐逃走的方向,默默走向了皇城出口。
就在李道玄和阮星逐在通天浮屠恶战之时,那杜玄风已带着禁军和破灵卫围住了怀安坊里的九王宅。
九王宅四门大开,守门卫似乎得到了消息,不但开了王宅大门,还放开了东面的马车道。但这些守卫王宅的兵卫刚刚露出身影,就被一轮弩箭齐射,齐齐躺倒了一片。
杜玄风望着王宅之中的魏王府,侧身问身边一个将领:“那萧德言可还在魏王的菊宅里?“
他身边的禁卫将军忙回道:“萧德言不在,此时应在吏部方府中喝酒呢。“
杜玄风微微点头,自言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萧德言虽然跟错了人,但他更是一个人才,日后新皇登基,还需要这些人才啊。“
那禁卫将领不敢多说话,只低声问道:“杜相,咱们要冲进去么?“
杜玄风沉吟了一下,摇头道:“先不要冲,某要进去与魏王说说话,你们围住四门,调一卫禁军进入,先把无关人等都带出去。“他说着一拉座下乌驴,就要进门。
那禁卫将领急忙再问道:“那无关人等却要带到何处去?“
杜玄风皱皱眉头,忽然伸手将那将领腰中的长剑抽了出来,随手在他身前划了一道,地面青石板上便现出一道裂痕。
杜玄风挥手将长剑甩回了他的腰中,这才缓缓道:“将他们带到门口,敢过这道线者杀无赦。“他说罢赶着驴儿便进了那门中,一直缓缓走进了菊宅中。
那禁卫将领摸着怀中长剑,回头略看了一眼,沉声道:“陈子升,刘开云!“
两个披甲将军闻声踏步而来,手握宝刀齐声道:“将军!“
南衙禁卫大将军便松了松盔甲,缓声吩咐道:“你们各带五百可靠的兄弟,自西向东驱赶,但凡能喘气的,都给我赶出来!要快,某在此等着!“
两将轰然应命,回身带着五百精锐扑进了九王宅中。
禁卫大将军站在了杜玄风画出的裂痕前,闭着眼睛,默默屈着手指。
九王宅中凄声惨语不停,混杂着怒骂呵斥之声。渐渐的安静下来。
那禁卫大将军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屈着,待屈了十根手指的时间后,那一排排黑压压的奴仆太监已踉跄的被赶到了四门之外,大将军的眼前。
千名精锐禁卫将这些人赶在了一起,数千军刀闪着杀气,天上却渐渐浮起了片片怪异的红云。
禁卫大将军就站在原地,抬头望着那红云遍布的天空,脸上现出了一种奇怪的狰狞之色。
被驱赶出来的奴仆太监们都是侍奉王孙公侯的,此刻虽然被禁卫赶出来,但都是一脸不服的表情,有几个便高声怒骂起来,也不过是报出自家主子的身份。那傲一点的便口中不客气起来,说些日后等着瞧的狠话。
禁卫大将军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却一句话不说,默默退了一步,露出了面前杜玄风所划出的禁线!
那站在大门最后方的两名禁卫将领却已看到了大将军的眼色,互看了一眼,低头喝了一声!
数千禁卫得到了命令,片聚拢过来,逼着这些奴仆太监踉跄向前,慢慢全部越过了那条长剑划出的禁线!
天空红云之中在此时发出了数道惊雷!禁卫大将军狞笑着挥了挥手,千弩齐发!
惊雷过后,九王宅前再无一个活着站立的奴仆太监,鲜血在青石板上如一条红溪,缓缓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