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响世界历史进程的书》共选译十种,其时间跨度近400年(从1523年的《君主论》到1917年的《精神分析引论》),内容涉及天文、物理、生物、生理、心理、政治、经济、法律与军事等领域。这些领域是过去、现在和将来人类认识世界与改造世界必然从事的、关系人类命运与前途的事业。因而在这些领域中曾经给历史留下深刻的烙印、至今还激励着人们心灵的名著,值此人类迎来一个伟大的、新的历史转变时期之际,很值得重温,从中汲取力量,并以之为镜子照亮我们前进的道路。
读者自然要问:这几部名著何以会对世界历史进程产生影响呢?它们的影响力究竟何在呢?认真地阅读了这几部著作之后,我相信,人们可以得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介绍给读者的著作阐明了、并且清楚地说出了在它们之前还没有认识到的、或者不敢说出来的真理;这些著作的作者们发出的是时代的声音,它们对禁锢人们的、过时的思想观点起到了振聋发聩的作用。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政治这个风云突变、权力与利益的冲突和斗争错综复杂的领域,千古流传的是“为政以德”“以德服人”“手段是为目的服务的”云云。而《君主论》作者这位极有争议的思想家,却独持异见,从道德与利益经常发生冲突的新角度,提出了“为政必须会玩弄权术”――说得更赤裸裸的便是,统治者必须会做一个伟大的骗子和伪君子;说得略为文雅一点,便是他概括出来的一句名言:“目的总是为手段服务的。”这个关于道德与政治的关系的、耸人听闻的“离经叛道”之说,难道不含有值得人们深思的真理吗?
至于那些与人无争的领域,如天文领域中《天体运行论》的“日心说”与“地心说”的对立、生物领域中《物种起源》的“进化论”与“神创论”的对立,历史证明,它们是伟大的科学革命;它们给人类的宇宙观、认识论和方法论带来了极为深刻的变革,它们是科学认识史上伟大的创新。但是在当时,它们的学说触犯了神学的陈腐偏见,给宗教统治的思想基础投下了一个重磅炸弹,它们也就被视为“异端邪说”,不仅书籍被打入冷宫,而且学说的创立者、追随者还蒙受了不白之冤,甚至引来杀身之祸。
这就是十本书中的上述三本曾被列为“禁书”的命运!它们虽然说出了真理,但与统治者的利益水火不相容,因而暂时被扼杀、被围攻、被唾骂。但是,真理的光辉终归是掩盖不了的,它必将以它的光芒照耀着人类前进的道路,正所谓“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十本书中有三本属于自然科学领域。
自然科学是没有阶级性的,在人与自然的关系这个根本问题上,认识自然与认识人本身的自然,从而推动社会经济的发展,这无疑是人类文明史上的伟大业绩。在这项伟大业绩中,牛顿的《自然哲学之数学原理》和哈维的《心血运动论》,堪称社会进步的灵魂创新的典范,其科学内容、历史意义早已为众多科学史书所详尽披露,值得深思的问题是:如此伟大的创新究竟从何而来?
对牛顿来说,他的创新,除了他的科学的怀疑精神,除了他长达20年孜孜以求的思索、观察与实验外,极为重要的是他继承了前辈的研究遗产。诸如哥白尼的日心说、伽利略的实验方法、第谷的宇宙体系、开普勒的天体运动三定律、笛卡尔的涡旋说、培根的归纳法、惠更斯的发条钟和摆钟的发明,等等。读了他的书,你不能不得到如下的启示:伟大的创新总是和刻苦地学习与继承前人的成果有着血肉不可分割的联系!
对哈维来说,他的创新,又是另一种情况。在人体的发动机――心脏的活动和血液的运行机制问题上,他面对的是已经成为教条的盖仑的观点,改变当时占统治地位的、脱离实践的观点,谈何容易!不仅要有大无畏的批判精神,而且还需要进行踏踏实实的科学的实验与分析工作。为此,哈维独特地把实验与定量方法应用于医学研究,把创新建立在科学实验的牢固基础上。所以,《心血运动论》的出版,虽然引起了强烈的反对和攻击,并且持续数十年之久,但经过科学实验检验的真理终于战胜了谬误。
爱因斯坦物理学的创新,不仅在于理论而且在于方法。对“追光疑难”――经典相对性原理和光速不变定律的冲突,洛仑兹和彭加勒囿于200多年来牛顿的绝对时空观,在真理的门前戛然止步。受马赫对牛顿力学自然观的怀疑与批判精神的影响,爱因斯坦大胆地提出问题:“光速疑难”这个逻辑悖论是不是根源于牛顿物理学的时空观?因而解决问题的根本出路在于:对牛顿时空观中“同时性”的绝对性观念进行根本改造。晚近兴起的创造学研究热潮中,关于创新的关键,人们常说:“提出一个问题往往比解决一个问题更重要。”这句名言就是出自现代科学革命的旗手爱因斯坦。
十本书中的其余四本属于人文社会科学领域。
这四本书在资本主义社会产生与发展时期,分别对法律、经济、军事和心理方面提出了新问题、新思想、新理论,从而对社会的发展带来深远的影响。
18世纪法国启蒙时期的《论法的精神》(1748)宣扬的是什么精神?它宣扬的是从皇权向人权转变的历史时期中,人的价值、人的尊严与人的自由的精神,这是一个时代的精神,毫无疑问具有世界历史的进步意义!孟德斯鸠的政体理论、分权理论、地理环境决定论等,无非是以法律的思想和体系的形式,对人权进行理论上与实际上的维护。因而它直接地体现在1789年法国的《人权宣言》和1791年法国宪法以及1787年美国宪法中。对于至今仍代表着西方国家的价值观的这部巨著,自然值得认真地阅读。
18世纪后半期,英国正处在从商业资本向产业资本转变的关键时刻,《国富论》(1776)适应反对重商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的需要,主张在经济上自由放任、自由经营、自由贸易、充分利用完全竞争的市场机制。它是第一部较系统地阐述古典经济自由主义理论和政策的著作。该书在经济自由主义学说的基础上,以国民财富增长为主线,从经济哲学(利己主义人性论、均衡论)、市场机制理论(自然价格理论)、自由贸易论(国际分工论)、国家的职能论等方面进行了分析,这对当时反对封建残余,反对重商主义的国家干预主义的思想和政策,对发展资本主义生产力,都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因而,西方学者把这部与《美国独立宣言》书同年问世的巨著称之为“产业自由宣言书”。现在,以它为基础发展起来的经济自由主义,和当代所谓“凯恩斯革命”掀起的国家干预主义,仍然是影响西方经济思想与经济政策的两大思潮,它对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也有重要的借鉴价值。在世界学术名著中它当然被列为必读书之一。
18世纪末法国大革命引起的复辟与反复辟的战争,事关一个新的历史时代――资产阶级革命时代。《战争论》作为这个时代军事思想的一个理论体系,其极端重要之点首先在于:它深刻地揭示了战争与政治的关系,第一次提出了“战争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列宁认为,这是一句至理名言,是考察每一战争的意义的理论基础。列宁就是以这个观点考察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性质的;他指出,半个世纪以来帝国主义国家实行的政治就是掠夺殖民地、镇压工人运动,而第二国际社会沙文主义者,却在这场战争中提出“保卫祖国”的口号,这实际上是在为帝国主义的侵略政策效劳。
毛泽东在抗日战争爆发、中华民族面临生死存亡关头,就十分关注对克劳塞维茨《战争论》的研究,他亲自组织了《战争论》研究会,探讨战略问题,用以指导战争实践。在《论持久战》(1938)一书中,他发挥了克劳塞维茨的观点,明确提出:“政治是不流血的战争,战争是流血的政治。”他还特别指出,克劳塞维茨对“集中兵力问题讲得好。拿破仑用兵重要的一条也是集中兵力。我们以少胜多也是在战术上集中比敌人多5倍到10倍的兵力。”(《中共党史资料》第41辑)在解放战争中,他把这个原则加以发展,认为“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的作战方法,不但必须应用于战役的部署方面,而且必须应用于战术的部署方面。”明确提出:“集中兵力各个歼灭的原则,以歼灭敌军有生力量为主要目标,不以保守或夺取地方为主要目标。”从中不难看出,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对毛泽东军事思想的影响。
20世纪初,垄断资本主义的矛盾,自然科学的革命,都要求从微观上、从新的角度研究人的“内心世界”,弗洛伊德主义正是适应这个时代要求产生的。它的理论基础是精神分析理论,因而,从系统地阐述这一理论的《精神分析引论》中,可以窥见它的开创性。首先,它开辟了无意识心理学研究的新领域,打破了理性主义的传统――意识心理学的传统;肯定了非理性因素(无意识)在行为中的作用。这对文艺创作、对创新型教育,都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其次,它把人的需要、动机和人格,摆在心理学研究的首位,主张从内向外、从深层向表层研究人的行为,从而开创了动力心理学、人格心理学、变态心理学等新的研究领域。这相对于长期以来占据着人们头脑的、机械论的外因论和简单化的线性决定论,有令人耳目一新之感。最后,它突出了心理治疗的价值,创立了一套治疗神经症的方法和理论,提出“精神创伤”是引起神经症等精神病的主要原因,对促成生物医学模式向现代生物―心理―社会医学的社会模式的转变,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在科学思想史上,弗洛伊德提出的新思想、新问题,他研究的新领域以及他的学说给医学、社会学、人类学、政治学、历史学、民族学、宗教学、伦理学、法学、教育学、美学、文学、艺术等许多领域都提供了新的研究侧面,他的《精神分析引论》无疑是一部对世界历史有影响的著作,值得予以推荐。
以上十本书是思想文化史上的珍品,虽早有译本,但这次出版是名著新译,并根据阅读理解的需要加上了导读。出版这套丛书的特别意义还在于,从影响世界历史进程的角度对人类已有知识成就作新的知识“整合”。值此新世纪,重温先驱们面临时代的急迫课题时留下的思想脉络,对建设现代社会的精神文明无疑具有极为深远的意义。感谢陕西人民出版社的领导,是他们出于对思想文化事业的责任感,毅然决然出版这套丛书,让世人在迎接新时代降临之际,从一个新的视野审视这些闪耀着真理光芒、在人类历史进程中留下业绩的著作,从中汲取前进的智慧和力量。
早在三年前,陕西人民出版社就出面组织、访问了北京学术界的一些同志,对丛书的题名、著作的选取、译著介绍的方式等,进行了座谈或征求意见,参加的同志有:胡文耕、余谋昌、金吾伦(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董光璧(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所研究员),李醒民(中国科学院《自然辩证法通讯》常务副主编、研究员),任定成(北京大学科学与社会研究中心主任、教授),胡乃武、吕世伦、黄顺基(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吴义生(中共中央党校教授),丘亮辉(北京科技大学教授)等。对他们的鼎力支持,深表感谢!
最后,应该对参加这套丛书译作的专家、教授和青年学者致以崇高的敬意,他们不仅在翻译而且在写导读的过程中,付出了辛勤的劳动,没有他们这种对文化事业的献身精神,这套丛书也是出不来的。
主编黄顺基
于中国人民大学静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