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园凶杀案——【美】维克多·施佩尔
游览旺季已经过去了，皇家公园在金色晚霞的映照下，又将进入一个寂静的夜晚。三三两两的游客在公园鲜花绽放的苗圃、著名艺术家的雕塑群和动物园旁散步，不时小声交谈着。再过十几分钟公园就要关门了，只有一位园丁还在清扫园中的落叶和垃圾，同时努力想击退不断攻击他的蚊虫。公园入口的女售票员把一天的收入锁入保险箱，关上了她小屋的窗户。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惊得每个人都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公园的秋千似乎也被这一响声吓得停止了摇晃，公园一片死寂，只有那声巨响在公园的古树间回荡了好久。每个人都抬头，找寻响声传来的方向。
“亲爱的，这一定是枪声。”一个老头说道，他正跟妻子在公园喷池边的藤椅上歇息。
“你听出是从哪里传来的吗？森林？”她问道，“可是据我所知这个公园是禁止狩猎的呀。”
“的确，不管是谁，肯定出大事了。”
这时，一位动物饲养员骑着自行车路过，在寻找开枪的人。园丁也拿着扫帚边走边到处张望，匆匆走过。动物饲养员慌忙地找到女售票员，她正站在售票室门口，一脸茫然。“罗尔斯死了，他被人开枪打死了！”饲养员叫喊着，“米拉夫人，快，通知警察，并把大门锁上，别让凶手跑了！”
“什么？罗尔斯死了？”
“真的，我刚才看见了他的尸体。子弹径直从他的两眼之间穿过。您看着门等待警察，我要继续找凶手去。”
没过多久，警车和救护车飞快地驶入公园大门，尖锐的警笛惊得动物园中的鸟兽纷纷大叫起来。“接到报警说有人死了，尸体在哪儿？”费尔南德警长一边问女售票员，一边熄灭了嘴上叼着的香烟。
“这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见过。不过，哦，尤根先生回来了，他见到了尸体，知道是怎么回事。”
饲养员骑着自行车从公园深处赶来，大汗淋漓地从车上跳下来。他靠着车把手，气喘吁吁地说：“公园的每个角落我都检查过了，可没发现任何人。凶手肯定还躲在公园的某个角落，警察先生，您一定得仔细再搜查一遍。米拉夫人，”饲养员突然咆哮道，“您怎么没锁大门？钥匙怎么还插在门上？”
“……嗯，我没锁……我想反正警察马上就到了，我想等他们进来了再锁门。”
费尔南德警长做了一个温和的手势，让饲养员克制住自己的火气。“那么，米拉夫人，在我们到达的这段时间内，您一直在门口没有离开吗？有没有看到任何人离开公园？”米拉夫人肯定地摇摇头。“好吧，那我的人现在会封锁整个公园，任何人不得进出。事故现场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饲养员领着费尔南德警长走到一条石径旁的草地上。“只有自行车轮印，此外没有任何人到过这里的痕迹。”警长观察后说道。一具死尸躺在地上，穿着考究的西服，其他什么都没有。
饲养员尤根解释道：“我发现尸体后，就安排不让任何人走近这里。他叫罗尔斯，好像是个摄影师，从昨天起就在公园里转来转去，拍摄遍了几乎每个角落。我听说他想借助这些照片实现一个计划。”
几位检查现场的警官将尸体小心地翻转了过来：“他身前的确挂着一架照相机。”
探长问道：“尤根先生，您知道有关死者的情况吗？刚才提到的计划是什么？”
一个男人气喘吁吁地跑来：“这个事情还是由我来告诉您吧。我们可以到我办公室详细谈谈……哦，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我刚接到电话，没想到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事情……我生病了，本来应该卧床休息的。”
负责人喝了一口发绿的药物，喘了口气，开始对费尔南德警长说：“只有我们俩人谈论罗尔斯先生会比较方便，同事们跟他的关系都很紧张。罗尔斯先生拥有一家饭店，也有一定的经济实力。这一年来，公园所属的这片社区资金比较紧张，罗尔斯先生因此一直跟社区方面商谈，想买下这片社区，新建一家大酒店。但这就意味着我的员工们将会面临失业的危险，毕竟饲养员和园丁重新找工作还是很难的，而且大家对公园都很有感情，不愿改变公园现在的样子。”
“我现在更能肯定了，这一定是熟人计划的凶杀案。”
“哦，不敢相信，没人会干这样的事情的！”
费尔南德警长仔细端详着办公室，问道：“您生的什么病？”
负责人费劲地跟在警长后面，喘着气说：“多年落下的病根了。哮喘，每逢空气不好的时候就会复发。所幸的是这里的天气一般都很好。”
“嗯，所以空气很清新吧……您到公园之前都做什么工作？”
“在水泥厂当了好多年主管，所以才得了这种病。”
“我知道了。那您很满意现在的工作？”
负责人突然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在橱柜找了找，大叫道：“它消失了！为什么我之前没有发现呢！……确实不见了，我的手枪！”
“手枪？”
“对，为了遇到紧急情况备用的，比如狮豹从笼子里逃出来之类的。我以我的名字买了一把，里面装了六发子弹。”
“您太草率了，装满子弹的枪就这样放在橱柜里？”
“只有我有橱柜的钥匙，按规定只有我能使用手枪。我每次都会仔细锁好办公室的门。只是这次我生病了，为了方便便把钥匙交给了尤根，那个动物饲养员。”
费尔南德警长让一位警察把饲养员带到办公室来。饲养员尤根已经换成了平日的便装。警长问他最后进这间办公室的时间。“我想想……嗯，应该是今天下午。我们的一只小黑猩猩塔耶生病了，患了咽炎需要打针。而到药品间必须经过这间办公室。”
“请问您和被害人的关系怎么样，尤根先生？”
“谈不上喜欢。这里的员工都一样，罗尔斯先生计划毁掉整个公园。不论是对于我们还是对于这里的动植物来说，这里都是一个伊甸园，一旦被毁灭了，可怜的动物们可能就得被关进那些狭窄的铁笼子里，成为供人观赏的玩物，我们也不知何去何从。”
“哈哈，先生们，”探长眯起眼睛打量着负责人和饲养员，“你们可能还没意识到，你们可是这桩谋杀案的主要嫌疑犯呀。”
一阵敲门声响起，警长的助手格尔手拿着一张照片，一脸疑惑地进来了。“警长您看，这是罗尔斯相机里最后的一张照片，我们冲洗出来了。”
费尔南德仔细看了看这张黑白照片，对负责人和动物饲养员说：“先生们，我很好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分明看见一只黑猩猩，被打扮成牛仔模样，还挎着一个手枪套。谁能解释一下？”
“啊，”负责人耸耸肩解释道，“这就是刚才提到的生病的黑猩猩塔耶，它性情温和，因此我们允许他四处活动，而不把它关在笼子里。它对武器特别着迷，像个小男孩一样，以前还经常偷孩子们的玩具手枪。一次一位游客看它可爱，拿了顶牛仔帽给它，我们也买了一只玩具手枪给它，这副牛仔的打扮可让它出了名，大家都叫它“公园警察”，每天还有好多游客和它拍照留念呢。”负责人凑到警长身旁，盯着照片左看右看，突然失声叫道：“它拿在手里的不是那把玩具手枪，而是我橱柜里的枪呀。”
“尤根先生，”警长问道，“您还记得当您进入办公室时，塔耶在哪里，您把它带进办公室了吗？它是不是一直在您身旁？”
“我……我想我不太确定，我在药房里找针剂准备给它打针时，它没有在我身旁，应该是独自待在办公室里了。”
费尔南德警长解释道：“嗯……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根据现有的证据，我们可以得出的结论是，当尤根先生在内间准备针剂给塔耶打针时，塔耶独自在办公室里，它是只聪明的黑猩猩，平时也可以自由地出入公园的任何地方，因此极有可能他知道公园负责人把枪放在橱柜里。塔耶用那几分钟的空隙找到了枪，带在身上。后来在公园里遇到了罗尔斯先生给它拍照，它像平时一样摆弄它的‘玩具’手枪，于是悲剧发生了，只留下罗尔斯先生这最后的照片。还真是凑巧，你们讨厌罗尔斯先生却拿他毫无办法，但伊甸园中的“这一位居民”却用自己的方式挫败了罗尔斯的酒店建设计划。这么说来，你们还得向塔耶道谢呢。”
事情的大概原委推测出来了。但一直到夜幕降临，警察们才在一棵树上发现了受到惊吓的塔耶，枪套里只有那把玩具手枪，不知道他把真枪扔到了哪里。饲养员费了好大劲才把塔耶从树上引下来，塔耶紧紧地靠在饲养员身上。看着这个可怜的小猩猩，费尔南德警长有些迷茫，这该怎么办呢？他俯身问道：“塔耶，你说我该怎么办，你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吗？你会觉得后悔吗？”黑猩猩叫了一声，跳到地上，扭动着身体，似乎听懂了警长的问话。负责人叹了口气，说道：“它受的惊吓不小，不过看来它现在恢复了。”
费尔南德警长突然愣住了，他看到黑猩猩塔耶迅速地把手伸进饲养员的大衣口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掏出一支手枪，在空中挥舞着，不断扣动扳机，众人四散逃开。幸运的是，手枪的保险没有打开，子弹没有射出来。费尔南德警长一把抓住黑猩猩，从它手里夺下手枪，打量了一下。“我想问的是，一只动物怎么能知道打开手枪的保险，随后误杀了罗尔斯先生呢？尤根先生，我想您最好向我坦白吧。我猜想，是您让塔耶拿着这把枪，请罗尔斯先生为塔耶拍了照片，然后是您亲手开枪杀死了罗尔斯先生的。但我不明白，您应该计划得非常周详，却为什么把凶器一直留在身上呢？”
饲养员轻轻地抚摸着塔耶的头，说：“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把手枪随便扔掉或是藏在任何地方。塔耶很聪明，不论手枪放在哪里它都能找到，而且会打开保险，制造大屠杀的。”
探长回答道：“可我不知道，法庭会不会因此考虑您的好心，而从轻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