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问：“那，城门在哪里呢？”
海鸥回答说：“这里没有城门啊。”
汤姆吓得跳了起来：“这里，竟然没有城门？”
海鸥回答说：“小伙子，这个城市的秘密正在于此。它没有城门，连一条缝隙都没有。不瞒你说，曾经有许多意志更胜过你的人不远万里来到这里，也就是为了这件事。你想啊，要是有门，他们早就把脊美鲸都杀害了，哪还能容忍它们在海里自由地翱翔呢。”
汤姆手足无措：“那么，我能怎么办呢？”
海鸥指点他：“要是你足够勇敢的话，你就从浮冰下面游过去。”
汤姆说：“既来之，则安之。我大老远跑来，不可能半途而废。我下水了。”
海鸥赞许地说：“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个孬种。小伙子，努力吧。我们先走了。祝你顺利。”
汤姆邀请他们：“你们何不一起游过去？”
海鸥不住地哀鸣：“不行啊，不行啊，我们还不能去啊。”说完，就掠过了浮冰。
汤姆只身一人，义无反顾地游到那白城门的下面，尽管它还没有打开。整整七天七夜，汤姆一个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河岸中摸索前进。就在这么恐怖的环境里，汤姆却一点儿都没有害怕。他怎么会害怕呢？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出来见见世面吗？汤姆一贯以自己是勇敢的英国孩子而自豪。
突然，汤姆的头顶看见一道亮光，上面还有清澈的海水，汤姆就从足有千万丈深的海底漂浮起来。有许多密密麻麻的海蛾围绕着他的脑袋不住地飞翔。这些蛾子，有的长着粉红色的头和翅膀，但身体是乳白色的。它们拍打翅膀的频率很低。还有的蛾子长着棕色翅膀，快速地拍着翅膀。汤姆还遇到蹦蹦跳跳的小虾，它们是黄色的，其速度比任何东西都迅速。还有水母，不跳也不蹦，五颜六色，色彩斑斓，只是在那里打着哈欠，闲荡着，连路都不肯让开，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汤姆的小狗不待见这些生物，它拼命地咬这些东西，咬得下巴都酸了。但汤姆没工夫理会它们，只是专心致志地游出水面。现在，对他来说，最大的目标就是好好见识一下那些鲸鱼归宿的水池。
终于，汤姆看见这个水池了。它的面积实在是太大了，两岸之间足有好几英里。但空气没有任何污染，清澈空明，对岸的冰山看上去就是在眼前啊！冰山的冰峰高耸在池子的四周围，有的形成了天然的屏障。一些冰雪仙人住着的居所也很神奇，有的是冰山形成的堡垒和尖塔，里面有亭台楼阁，有桥梁桥洞，还有山洞。这些仙人平时总是把乌云和风暴驱散，让池子长年保持晴好。这里也有警察，不过是由太阳来充任。太阳天天在冰城上看一下，然后在外头转悠一下，查看是不是一切正常。太阳真是很神奇，有时候在天上作画，画的内容常常是月牙和十字，还有很多白热的圆圈，甚至有时候会变化成四五个太阳同时出现。而自己在这些太阳中间端坐，不停地和仙人们嬉戏。有时候，玩腻了，就放大花炮，还有时候变化一套魔术，逗得那些仙人哈哈大笑。汤姆不由得感叹，这样的国度里，什么事情都充满了欢乐的因子。
汤姆终于看到了那些鲸鱼，它们躺在浓厚黏稠的像油一样的大海上，幸福地直打瞌睡。这些鲸鱼种类繁多，有刀背鲸、脊美鲸、豚鲸、脊鳍鲸，还有长角的双角鲸，浑身长满了斑点。但护持婆婆可不敢把抹香鲸放进来，因为它们比较暴躁，总爱吵闹，一旦进来，这池子就别想再有安宁。这样，护持婆婆就把它们全部押送到南极的另一个大池子了，分别看守。爱里帕斯显得十分突出，因为它是南极的冰天雪地里的一座大火山。护持婆婆选定的南极的池子就在爱里帕斯山东南方二百六十三英里。抹香鲸在这里陋习难改，一年到头，用它们的难看的鼻子相互攻击，不肯歇息。
那些喜爱安静和善良可人的动物则在和平池这里安享天年。它们经常喷出一道道白沫，像海面上漂浮着的很多黑色的单桅船那样，要么就是张着大嘴巴四处游猎。它们丝毫不用担心没有吃的，只要张开嘴，就有海蛾会游进它们的巨大的嘴里。它们在这里真是平安而且惬意。这里不会有捕鲸人向它们投掷鱼叉和鱼矛，不会有剑鱼来刺它们的肚子，也不会有长尾鲛用尾巴来鞭挞它们的背脊，更不会有寒水鲛在它们腰间咬掉一块肉。它们只是在和平池里安静地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护持婆婆就会把它们喊过去，施以法术，把它们从旧动物变成全新的动物。
汤姆赶紧靠向离他最近的一只鲸鱼，问它该怎么到护持婆婆那里。
鲸鱼回答说：“护持婆婆就在池子中间啊。”
汤姆放眼朝池子的中间看去，除了一座高耸的冰山，什么也看不见。他对鲸鱼说了自己的疑惑。
鲸鱼笑了笑：“你看到的冰山就是护持婆婆。她常年坐在那里把动物除旧换新。别急，你走到跟前，就能认出她了。”
汤姆好奇地问：“护持婆婆是怎样给动物除旧换新呢？”
老鲸鱼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张开大嘴，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懒洋洋地说：“那是护持婆婆的职责，和我没关系，我才懒得操心。”它打哈欠时，嘴张得很大，有四十三只小冰蟹、九百四十三只海蛾、九码长一串的锤囊虫和一万三千八百四十六只针头大的水母游进了它的嘴里。那些小冰蟹还真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感觉，在游进鲸鱼嘴里的时候，还不忘记要相互钳一下，各自把腿缩在肚子下面，算是最后式的道别。
汤姆回答：“我觉得，护持婆婆可能也把像你这样的鲸鱼分成数不清的小海豚吧？”
汤姆的这个推测逗得老鲸鱼哈哈大笑。一不小心，它把嘴里的全部小玩意喷出来了。这对那些刚才还生离死别的小动物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讯，它们十分庆幸自己能逃脱这个无底深渊。汤姆看到自己的设想被嘲笑，只好悻悻地离开，向冰山那边游去。
汤姆刚靠近冰山，就看见那座寒冷高耸的冰山已经变成一位相貌庄严的老太太。这位老太太浑身像大理石一样，端坐在大理石做成的宝座上。千千万万种新生的生物从它的宝座下面游出来，游进大海里。它们都是护持婆婆的儿女，是由它不分昼夜地用海水做成的。它们的颜色丰富而且奇特，无法用语言描述。
经见了护持婆婆所创造的这么多的生物，汤姆以为护持婆婆一定会忙晕了头。你想啊，锤铸啊，模子啊，修剪啊，补缀啊，量尺寸啊，缝制啊，剪裁啊，打磨啊，上测量啊，配样啊，转动啊，雕琢啊，码线啊，锉光啊，设计啊等。这么多的事，简直和我们人类发明制造工具的势头一样了。护持婆婆估计不会轻松的。
但是，汤姆想错了。护持婆婆只是用手轻轻地托着下巴，安详地坐在那里。护持婆婆已经很老了。她满头银发，双眼像海水一样湛蓝，凝神看着远方。你可以发挥想象力，去想象任何古老的东西和古老的事情。只要你能想到，护持婆婆的年龄就一定比它们老。
护持婆婆注意到了汤姆，慈祥地低下头看着汤姆。
护持婆婆问：“你是水孩子啊。我可好久没看见过水孩子了。你想要做什么，我的孩子？”
汤姆像护持婆婆一五一十地陈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还向她请教通往天外天的大道。
护持婆婆笑了：“你已经到过了，你自己应该清楚才是。”
汤姆诧异地问：“是吗？我竟然已经到过了？是哪里呢？我可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护持婆婆让汤姆看看她。
看着护持婆婆那湛蓝的眼睛，汤姆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护持婆婆笑着问汤姆：“你觉得奇怪吗？”
汤姆说：“护持婆婆，十分感谢您。这么说的话，我就不打扰您了，我知道您十分忙碌。”
护持婆婆指头也没有动一下。她说：“确实，我还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忙碌过。”
汤姆又问：“婆婆，我曾经听人说过，您总是把旧动物改造成新动物。”
护持婆婆回答说：“所有人这么认为。但是，我的孩子，我要说，我只是坐在这里，让生物自己改造自己。我可不会花那么多心思去创造生物。”
汤姆不由得赞叹：“您的想法实在是太高妙了，你真是位英明伟大的神仙。”
你们可能没有意识到，这其实是护持婆婆的一种绝妙的本事，对于那些举止言谈轻浮的人，这也算是一种巧妙而得体的回答。要知道，这样轻浮的人她对付过好多了。
我举个例子。曾经有一位发明了蝴蝶的仙人，他聪明绝顶。我说的不是那种像玩偶一样的蝴蝶，而是真实的活着的蝴蝶。它们一样可以会产卵，也可以吃东西，也可以飞翔。这位仙人为自己的作品感到满意，就赶紧跑到北极来，对护持婆婆夸说他这点儿本事。
让这位仙人尴尬的是，听完他的一番话，护持婆婆哈哈一笑。
护持婆婆教导他说：“我的孩子，你应该明了一件事。每一个人，只要肯花心思和时间，就一定能够制造出东西。可让生物自己更新换代，除了我，谁又能做到呢。”
话是这么说，可人们都不敢相信护持婆婆哪能有这种法术。要他们相信，那只有让他们去一趟天外天后，才能释然。
护持婆婆对汤姆说：“你确信自己能认识天外天的通路吗？我的孩子。”
汤姆苦思冥想，可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他全忘了。
护持婆婆说：“这是因为你的目光离开了我的原因。”
汤姆再看看护持婆婆，果然又想起来了；但他的目光一离开，马上又忘记了。
汤姆无奈地说：“这可怎么办呢？我总不能人离开了这里，眼睛却还盯着您吧。”
护持婆婆说：“你看看这条小狗。它熟悉这条路，永远都不会忘记。注意一点，也许你会在那里碰到一些脾气不好的人。他们不会放你通行的，除非你拿着我给你的护照。所以，看好了，这护照是你的命根子，你一定要把它挂在脖子上，好好用心去看护它。”
不用说，汤姆是一个正直、豪放、顽强的男孩。他谨记护持婆婆的叮嘱，从和平池到天外天。一路上，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条狗。他翻山越岭，涉水探谷。不管寒暑，也不管晴雨，不管道路平坦还是崎岖，一路上他从来没有迷路过。这期间，汤姆看过了古往今来每一个凡夫俗子想都想不到的事。暂且打住，听我下一章详细讲说。